傩面2

许辰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抵住工作室的门，门把手仍在疯狂转动，木门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拼命撞击。

"周瑾，你他妈什么时候到！"许辰对着手机大吼，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

"十分钟！坚持住！别让它碰到你的皮肤！"周瑾的声音断断续续，背景音是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门内的撞击突然停止了。许辰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上——一片死寂。

他刚想松口气，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脚底窜上来。许辰低头看去，一股黑雾正从门缝渗出，像活物般缠绕上他的脚踝。

"操！"许辰猛地跳开，黑雾却如影随形。他抄起墙角的灭火器，对着黑雾一阵猛喷，白雾弥漫中，黑雾暂时退散。

工作室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许辰透过门上的小窗往里看，只见所有陈列柜的玻璃同时爆裂，他收藏的数十个面具从架子上飘起，在空中组成一个诡异的圆圈，中央悬浮着那个黑檀木面具。

面具上的空洞眼睛突然转向门口，与许辰四目相对。

许辰的视线无法移开。面具的嘴角似乎向上翘了翘，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他的耳边响起无数窃窃私语，声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男女老少，却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戴上我......"

"许辰！别看它的眼睛！"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炸响。

许辰如梦初醒，发现周瑾不知何时已站在院子里，手中举着一个青铜铃铛剧烈摇晃。铃声清脆，却带着某种奇特的节奏，像在念诵某种咒语。

"快过来！"周瑾大喊。

许辰踉跄着跑向周瑾，身后的工作室大门轰然洞开，黑雾如潮水般涌出。周瑾一把拽住许辰，将他拉到身后，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朱砂，朝黑雾撒去。

朱砂接触黑雾的瞬间，空气中爆出一串火花，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啸，暂时退回了工作室。

"进去说。"周瑾脸色铁青，拉着许辰快步走向工作室旁边的休息室，"它暂时被压制了，但撑不了多久。"

休息室里，周瑾从随身的布袋中取出四盏铜油灯，摆在房间四角点燃。火焰是诡异的青绿色，照亮了周瑾凝重的面孔。这位平日里儒雅的教授此刻眉头紧锁，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你从哪弄到那个面具的？"周瑾劈头就问。

"李家村，一个老汉卖给我的。"许辰的手还在发抖，"他说村里人都觉得这面具不干净......"

"不干净？"周瑾冷笑一声，"它岂止是不干净！那是'傩面教'的'引魂面'，专门用来囚禁冤魂的！"

许辰咽了口唾沫："傩面教？我研究民俗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

"因为他们在三百年前就被朝廷剿灭了。"周瑾从包里掏出一本发黄的线装书，快速翻到某一页，"傩面教相信通过特殊仪式，可以把人的灵魂封存在面具里，获得永生。每个面具都囚禁着一个灵魂，等待合适的'容器'转生。"

书页上画着几个面具图案，其中一个与许辰收到的极为相似，旁边标注着"引魂归位，借体重生"八个字。

许辰的胃部一阵绞痛："所以那个小女孩......"

"不是小女孩。"周瑾摇头，"是面具里的灵魂制造的幻象。它看中了你的身体，想借你重生。"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玻璃窗咯咯作响。四盏油灯的火焰同时矮了半截，房间暗了下来。

"它变强了。"周瑾脸色更难看了，"你接触面具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许辰想起那个噩梦和红裙小女孩："我梦见过一个祭祀场景......还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来要面具，然后......"他顿了顿，"周瑾，那面具自己会动！"

周瑾倒吸一口凉气："三十年前李家村发生过一起集体自杀事件，十七口人一夜之间全部上吊身亡，唯一的幸存者是个七岁女孩，后来也失踪了。"他翻开书的另一页，"当时村民说看到一个穿红裙的无脸女人在村里游荡......"

许辰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调出面具内侧的照片："面具里有这种符号，你认识吗？"

周瑾只看了一眼就猛地合上书："囚魂印！这不是普通的傩面，是有人刻意加强过的！普通傩面只是暂时容纳灵魂，这个印记会让灵魂永远无法超生！"

休息室的温度骤降，许辰呼出的气变成了白雾。四盏油灯中的一盏突然熄灭。

"没时间了。"周瑾快速从包里拿出朱砂笔和黄纸，"它找到我们了。我得画几张符暂时困住它，你去找个金属盒子来，越大越好！"

许辰刚站起身，整栋房子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工作室方向传来木材断裂的巨响，接着是玻璃器皿接连爆裂的声音。

"它出来了！"周瑾大喊，"快！"

许辰冲向储物柜，翻出一个不锈钢饭盒。转身的瞬间，他透过窗户看到工作室的墙壁正在扭曲变形，黑雾从每一个缝隙渗出，在空中凝聚成一个人形。

"给你！"许辰把饭盒扔给周瑾。

周瑾手速飞快，将画好的符咒贴在饭盒内外，口中念念有词。就在他即将完成时，休息室的窗户突然爆裂，黑雾如巨浪般涌入，瞬间扑灭了剩下的三盏油灯。

黑暗笼罩了一切。

"许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忽左忽右，"戴上我......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许辰感到一双冰冷的手抚上他的脸颊，他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黑雾中，那个黑檀木面具缓缓浮现，朝他脸上飘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周瑾的暴喝突然响起，一道金光刺破黑暗，击中面具。面具发出凄厉的惨叫，暂时退开。

"跑！去车库！"周瑾拽起许辰，两人跌跌撞撞冲向车库。身后，黑雾重新凝聚，以更快的速度追来。

车库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沉重的撞击声。许辰喘着粗气发动汽车，周瑾跳上副驾驶，手里还紧握着那个贴满符咒的饭盒。

"现在怎么办？"许辰猛踩油门，汽车撞开车库门冲了出去。后视镜里，黑雾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形，站在车库门口"注视"着他们离开。

"去我学校的研究室。"周瑾系上安全带，"那里有我布置的法阵，能暂时困住它。我们需要更多资料来彻底解决这东西。"

汽车驶上公路，许辰的手仍在方向盘上微微发抖："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中我？"

周瑾沉默了一会："可能只是巧合......也可能不是。"他转头看向许辰，"你最近有没有接触过其他奇怪的古物？或者做过什么特殊的梦？"

许辰想起那个装着六件古物的铝合金箱子："我在李家村还收了其他几样东西......铜铃、木梳、铜钱、绣花鞋和铜镜......"

周瑾猛地抓住许辰的手臂："停车！"

许辰急刹车停在路边："怎么了？"

"那些不是普通古董！"周瑾声音发颤，"铜铃招魂，木梳理阴，铜钱买路，绣花鞋引魂，铜镜照鬼......加上那个傩面，正好凑齐一套'引魂归位'的法器！有人在故意收集这些，而你阴差阳错截胡了！"

许辰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是说......"

"有人想复活那个红裙女人。"周瑾一字一句地说，"而你现在成了仪式的关键。"

车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车顶凹陷下来，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在了上面。许辰和周瑾同时抬头，只见一张扭曲的人脸正透过挡风玻璃俯视着他们，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惨白。

"它追上来了！"周瑾大喊，"开车！"

许辰猛踩油门，汽车如离弦之箭般蹿出。车顶上的东西被甩了下去，但后视镜里，黑雾如影随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来。

"它怎么会这么快？"许辰急打方向盘，汽车拐上一条小路。

周瑾翻看着那本古书："傩面能感应到与它有关联的物品......你车上有那些法器吗？"

"在后备箱的铝合金箱子里！"许辰恍然大悟。

"该死！它在追踪那些法器！"周瑾拍了下大腿，"听着，我们得分开那些东西。你把车开到河边，我带着面具先走，你拿着其他法器去我研究室......"

"不行！"许辰打断他，"那东西明显是冲面具来的，你一个人太危险！"

车后窗突然传来抓挠声，许辰从后视镜看到一只苍白的小手正从车顶慢慢伸下来，摸索着后窗玻璃。

"没时间争论了！"周瑾从包里掏出一把青铜小刀，"前面路口停车，我去引开它！"

汽车一个急刹停在河边，周瑾抓起贴满符咒的饭盒跳下车。许辰刚要跟上，车门却突然自动锁死，任他怎么按开关都没反应。

"许辰......"车后座传来小女孩的声音，"我们玩个游戏吧......"

许辰缓缓回头，后座上坐着那个红裙小女孩，没有五官的脸上缓缓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一个血淋淋的笑容。她的手里，赫然拿着那个黑檀木面具。

"戴上我......"小女孩将面具递向许辰，"戴上我你就能看到妈妈了......"

许辰的视线无法从面具上移开。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慢慢伸向面具。耳边响起轻柔的摇篮曲，让他想起早已遗忘的童年记忆。

"不......"许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暂时清醒。他猛打方向盘，汽车冲向河堤，在即将落水的瞬间打开车门跳了出去。

冰冷的河水吞没了许辰的感官。下沉中，他看到一个红裙女人站在河底对他微笑，手中拿着那个面具......

就在许辰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出水面。周瑾的脸出现在视线中，满是焦急。

"坚持住！"周瑾拖着许辰游向岸边，"我找到办法了！古籍上记载......"

他的话被一声刺耳的尖叫打断。河中央，一个红裙女人站在水面上，长发如蛇般舞动。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两人。

"它完全苏醒了......"周瑾脸色煞白，"快跑！"

两人跌跌撞撞爬上岸，朝远处的树林跑去。身后，河水沸腾，黑雾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周瑾，你刚才说找到办法了？"许辰气喘吁吁地问。

周瑾从湿透的包里掏出一本泡烂的古籍："傩面教的法器相生相克......我们缺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把刀。"周瑾说，"斩魂刀。只有它能彻底摧毁傩面。"

黑雾已经包围了树林，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红裙女人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

"去哪找这种刀？"许辰绝望地问。

周瑾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刀："巧了......我上周刚从一个古墓里挖出来这个......"

黑雾中，红裙女人缓缓现身，脸上戴着那个黑檀木面具，朝两人伸出苍白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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