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也是法昀心中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次“断交”,发生在一次冗长的年级大会散场时。
人群如同退潮般从礼堂大门涌出,摩肩接踵。法昀被裹挟在拥挤的人流中,被动地向前移动。前方不远处,夏烠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惊呼出声。就在他即将摔倒的瞬间,旁边的綦勖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手臂迅捷有力地探出,一把牢牢搂住了夏烠的腰,将他整个人稳稳地捞回自己怀里。夏烠惊魂不定,顺势紧紧依偎在綦勖胸前,发出咯咯的笑声,手臂还极其自然地环上了綦勖的脖子,像找到了最安全的港湾。綦勖也看着他,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安慰的话。
就在那一瞬间,隔着攒动的人头缝隙,法昀的目光,猝不及防地与綦勖抬起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法昀的眼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荒原,冰冷、空洞、绝望,如同被焚烧过后的灰烬,再也找不出一丝火星。而綦勖脸上那明媚的、带着宠溺的笑容,在看到法昀眼神的刹那,如同被急速冷冻般骤然僵住、凝固。随即,那笑容如同破碎的面具般剥落,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有瞬间的愕然,有深深的困惑,有无力化解的无奈,或许,还有一丝长久被“无理取闹”所困扰的、难以掩饰的烦躁和厌倦。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你到底还要怎样?”
法昀没有再写纸条,没有再留下任何言语。他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綦勖最后一眼。那一眼,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看尽了所有无望的挣扎与徒劳的挽留。然后,他猛地转过身,不再顺着人流,而是用尽全身力气,逆着那汹涌的人潮,像一柄被强行折断的剑,头也不回地、决绝地冲出了礼堂大门。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那背影挺得笔直,如同悬崖边一棵孤独的枯松,却仿佛背负着千斤重的、早已锈蚀不堪的枷锁。
他彻底明白了。所有的“断交”宣言,在綦勖那固执如磐石的“朋友”逻辑和永不放弃的挽留面前,都不过是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难以长久。綦勖会像一台永不疲倦的机器,一次次将他从试图逃离的边缘拽回来,重新按在“普通同学”的冰冷座椅上,强迫他继续观看那场让他灵魂都在尖叫、生不如死的亲密默剧。日复一日,直到他在这缓慢而深刻的锈蚀中,彻底化为灰烬。
除非…除非彻底炸毁这座名为“朋友”的、困住他灵魂的堡垒。
除非用最直白、最赤裸、最无法被曲解或误读的方式,将那深埋心底、早已被痛苦侵蚀得锈迹斑斑、却依然滚烫的爱意,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使那光芒会将他彻底焚毁。
除非让綦勖明白,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普通同学”或“朋友”的退路。从一开始,就站在了爱与痛的悬崖边缘。她没有喜欢过他,就算不上背叛。
表白。
只有表白,才能斩断这团乱麻。只有将那把悬在头顶的刀亲手掷出,才能终结这无休止的凌迟。
即使代价是万劫不复的彻底失去,是连远远观望、默默舔舐伤口的资格都被无情剥夺。
也好过在这日复一日的、令人窒息的锈蚀与痛苦中,被绝望一寸寸地凌迟至死,最终化作一具沉默的空壳。
一个冰冷的、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淬火后闪着寒光的刀刃,在法昀一片死寂的心底,缓缓成型,锋芒毕露。他需要时间,需要积蓄最后一点引爆一切的勇气,也需要…为这场必然到来的、毁灭性的告别,寻找一个绝对安静、无法被任何“朋友情谊”侵扰的、只属于他和她的终点之地。一个足以埋葬所有过往,也终结所有痛苦的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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