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木震汴梁,惊起满堂茶沫飞溅)
啪——!
列位看官且静心,听老朽道一回《矿卵争鸣录》!此番非是唐风,乃是咱大宋汴梁勾栏里的新篇——
(折扇轻摇,檀板三响)
「话说政和年间,江南西路平江府,来了位少年藩王。这日梅雨霏霏,王府议事堂窗棂半开,湿风卷着新桐油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堂中一座檀木沙盘横陈,山川城池捏得精细,偏那南坡一片空茫茫,活似秃子脑门锃光瓦亮!」
(忽压低嗓,扇掩半面)
诸位可知新任总管李彦的厉害?
(台下哄笑:“莫不是个算盘精?”“定要生事!”)
着啊!
「但见李总管年约四旬,眉间皱痕深如刀刻,指尖‘咚’地戳在沙盘秃坡上,震得沙粒乱滚!」(醒木重拍)
“王爷!” 他猛然转向主位锦袍少年,「这‘瑞麟苑’——建不得!」
(扇尖倏地划向沙盘另一端)
「您瞧那边!亭台楼阁小模型,金漆描得晃人眼。池畔几枚泥胎镀金的‘祥瑞卵’,壳上镶珠嵌翠——」 (掐嗓学匠人声)「‘此乃麒麟孕宝,每时辰增福七分!’」(转瞬声如裂帛)「放屁!一枚卵耗铜钱两千贯!描金贴翠费蜀锦,够买百头耕牛犁沃土!」
(抄起茶碗当算盘,指尖疾点)
噼啪!噼啪!
「李彦抓起工料单抖得哗啦响:‘南坡肥土日照足,七百贯开矿!日产精矿折钱三十贯!七百对两千——’」(折扇猛合击掌)‘一矿顶你四个卵!’
(跺脚摹赵福跳脚)
「三朝老仆赵福急得白须颤:‘李总管糊涂!祥瑞卵乃官家亲赐福兆!关乎藩地气运……’”
“气运?!”
(醒木炸雷!)
嘭!
「李彦声如霹雳:‘赵管事!您老眼昏花不成?上月漕船沉了三艘,饥民啃树皮!气运能当馍馍吃?’”(展扇摹流民匍匐)「城外灾民嗷嗷待哺,咱熔了库银浇金蛋——持的哪门子重?!”
(台下骚动)
茶博士摔了盏:“开矿!开矿!三十贯买米能活千人!”
绸缎商摇扇:“祥瑞镇宅!破财消灾呐……”
(俯身压嗓,神秘兮兮)
正争执间——
「窗外忽传快马嘶鸣!驿卒泥浆裹腿扑进堂:‘急报!淮南路暴雨冲垮矿坑,精铜价翻三倍!’”
(扇骨敲沙盘边缘)
「李彦目射精光:‘王爷!天时已至!南坡若立矿,恰补江淮缺!’”
「赵福冷汗涔涔:‘祥瑞卵乃官家所赐,若停建,御史台弹章……”
(折扇陡收,声悬一线)
「堂外雨声渐密,堂内死寂如坟。少年藩王指尖悬在沙盘金卵与秃坡之间,颤若风中残烛。忽见侍从捧进漆盒——」
(醒木轻点)
嗒!
「盒中一方黄绫圣旨静卧,隐约透出‘瑞麟’二字……」
(戛然起身,拱手含笑)
「列位!您道这圣旨是催卵?是允矿?少年王爷指落何方?欲知这金卵吞银兽,矿脉救世策——」
(醒木三击收煞)
啪!啪!啪!
明日晌午,勾栏瓦子,老朽接着分解!
(退场时低语)
东席粮商跺脚:“开矿!开矿!老汉押十车米!”
西厢文士捻须:“祥瑞乃士林清议所系,动不得……”
廊下小贩嘟囔:“金卵能烙炊饼否?”
附千字正文:
(醒木裂空,惊飞梁上燕)
啪——!
诸位客官压稳心神,今日咱大宋勾栏开新书,不说那前朝秘史,单表江南西路平江藩王府一桩公案!此乃《矿卵争鸣录》第一回——
话说政和五年春,梅子黄时雨,淅淅沥沥敲着平江府青瓦白墙。新任藩王赵瑗,年方十四,袭爵不过三月。这日王府议事堂门户洞开,水汽裹着新漆的桐油味,混着沙盘里潮湿的泥土气息,直往人肺腑里钻。堂中一座丈余见方的紫檀沙盘横踞中央,山川城池捏得玲珑,沟渠田垄描得精细,偏那南坡偌大一片空地,秃噜噜露着本色木胎,活似美人面上生疮,煞是扎眼。
新任总管李彦叉手立在沙盘前,此人瘦削如竹,眉间三道竖纹深如刀刻,指尖正重重戳在那片“秃疮”上:“王爷容禀!”声调不高,却震得梁上灰簌簌下落,“‘瑞麟苑’工期,万万不可再续!”
话音未落,手指倏地划向沙盘另一端——但见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俱是巧匠精雕细琢的微缩景观。一汪象征性的小池畔,三枚涂着厚厚金漆的泥胎卵状物赫然在目,卵壳上以翠羽贴鳞,碎玉嵌星,在窗外透进的昏光里幽幽泛亮。
“此物何益?”李彦声音陡然拔高,指尖几乎戳破金卵模型,“一枚卵!耗铜钱两千贯!描金用蜀锦,贴翠费孔雀翎!术士鼓唇弄舌,称其‘每时辰增益福运七分’——”他猛地抓起案头账册抖得哗啦作响,“七分福运?折实利,买不来七斗糙米!更需专辟三亩福地,十二时辰香火不断,八名仆役轮守,活脱脱一头铜钱喂大的吞金貔貅!”
主位上的少年藩王赵瑗被这雷霆之势惊得身子一颤,下意识望向身侧。老管事赵福须发如雪,慢悠悠躬身:“李总管此言谬矣。瑞麟苑乃官家亲赐藩屏祥瑞,昭示天恩浩荡。祥瑞之卵,关乎国运民望王爷威仪,岂是锱铢可量?”他枯指轻点南坡空地,“况那荒坡贫瘠,乱石嵯峨……”
“荒坡?!”李彦不待他说完,一声断喝如金铁交鸣!他再次戳向那片秃木空地,指节因激愤而发白:“赵管事!您老眼可还识得沃土?南坡土层三尺余厚,背风向阳,引水便利!只需七百贯!”他几乎一字一顿,每个字都似砸在青砖地上,“七百贯!开矿可筑炉起灶,辟田能引渠购种!七百贯矿,雇三十流民,日采精铁矿二十担,市价折钱三十贯有余!七百对两千!一矿顶你四个卵!产出是你那虚头四倍!”
他抄起案头油腻算盘,五指翻飞如穿花蝴蝶,算珠碰撞声疾如骤雨:“啪啪啪啪!檀木架七百贯!蜀锦衬五百贯!金漆描画一千贯!术士供奉……”算盘猛地一推,直滑到赵瑗眼前,“王爷请看!这算珠崩在脸上,可还觉得疼?!”
堂内死寂。窗外雨打芭蕉,沙沙声衬得算珠余音格外刺耳。赵瑗目光在沙盘金卵与秃坡间游移,稚嫩面庞涨得通红。赵福老脸阴沉似水,袖中枯手紧握。
恰在此时——
“报——!”
堂外泥水飞溅,驿卒连滚带爬扑入:“八百里加急!淮南路暴雨,广备攻城作辖下铜矿尽淹!精铜市价……午时已翻三倍!”
李彦眼中精光暴涨,如饿鹰见兔:“王爷!天赐良机!南坡若立铜矿,恰补江淮之缺!一月之内,流民得食,府库充盈!”他猛指沙盘秃坡,指尖几乎戳穿木胎,“机不可失啊!”
赵福须发皆颤,嘶声道:“李总管!祥瑞卵乃官家亲笔御批!若半途而废,御史台弹劾‘轻慢天恩’,王爷如何自处?!”
窗外雨声渐密,堂内烛火摇曳。少年藩王指尖悬在沙盘上空,金卵灿灿生辉,秃坡沉沉如墨。阶下李彦如松挺立,赵福似藤盘曲。正僵持际,忽见内侍捧进一只朱漆描金匣,低声禀道:“王爷,汴京六百里加急,宫中黄门亲送……”
(醒木惊堂)
啪!
满堂茶客伸颈屏息,却见说书人折扇一收,含笑拱手:
“列位看官,您道这锦匣里是催卵圣旨?是开矿敕令?少年王爷指落金卵还是秃坡?欲知这铜钱账如何劈开祥瑞路——”
(三击醒木如裂帛)
啪!啪!啪!
明日未时三刻,咱老朽还在汴梁州桥瓦子,接着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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