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废品的老李送来个旧木箱时,我正在整理阁楼。箱子是樟木的,雕着缠枝莲纹,锁孔里塞着团发黑的棉线。他说这是从拆迁的老宅里翻出来的,箱子底下粘着半张黄纸,上面写着“忌开箱”。
我笑着给了他五十块。搞民俗研究的,最信这些又最不信这些。
当晚,阁楼里就有了动静。
像是有人在翻东西,“窸窸窣窣”,伴着指甲刮木头的声音。我举着手电上去,木箱安安静静摆在角落,锁还好好的。但地板上多了些细碎的木屑,像有人用指甲从箱盖上抠下来的。
更怪的是樟木的香味变了,混进股淡淡的腥气,像生锈的铁片泡在水里。
第二天我找了把起子,撬开了锁。箱子里铺着块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些女人的旧物:银镯子、木梳、绣了一半的帕子。最底下压着个青瓷瓶,瓶口用软木塞堵着,晃一晃,里面传来细碎的碰撞声。
我拔开木塞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出来,混着樟木的香气,熏得人头晕。瓶里装着的不是珠宝,是满满一瓶指甲。
都是女人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长的有两寸多,短的刚没过指尖,边缘泛着淡淡的粉红,像是刚剪下来的。指甲被按长度排列,瓶底沉着些灰白色的碎屑,细看竟是指甲灰。
我突然想起乡下的说法:女人的指甲不能乱弃,尤其不能被人收走,否则魂魄会被钉在装指甲的器物里,日夜受刮骨之痛。
当晚我就做了噩梦。梦见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背对着我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捏着把银剪子,一下下剪着指甲。她的头发很长,垂到地上,缠着无数根红绳。
“还差最后一根。”她突然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能借我一根吗?”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举在眼前,食指的指甲不知何时断了半截,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生生撕掉的,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阁楼里的声音又响了,这次更清晰,像是有人在数东西,“一、二、三……”,数到三十九就停了,接着是剪刀开合的“咔嚓”声。
我冲上去把木箱锁死,塞进衣柜最深处,又压了几本厚重的词典。但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渗进衣柜里的旧衣服里,洗了三遍都去不掉。
第三天早上,我在枕头底下摸到个东西。是片指甲,两寸多长,泛着珍珠色的光泽,边缘还带着新鲜的皮肉。
数到四十了。
我抱着木箱冲下楼,想扔进垃圾桶,却在巷口撞见个拄拐杖的老太太。她盯着我怀里的箱子直哆嗦,说这是陈家老宅的东西,当年陈家太太为了留住丈夫的心,听信巫婆的话,每天剪一根指甲存进瓷瓶,说集齐四十根就能让男人回心转意。
“结果呢?”我追问。
“结果男人跟着戏班的花旦跑了,”老太太的声音发颤,“陈太太在夜里用银剪子抹了脖子,临死前把自己最后一根指甲剪下来,说要等那个负心汉回来,一根根钉进他的骨头里。”
我后背一阵发凉,想起瓶里的指甲正好是四十根。
回到家,衣柜门是开着的。木箱摆在地板中央,锁掉在一边,里面的青瓷瓶空了。梳妆台上多了把银剪子,就是梦里见过的那把,剪刃上沾着暗红的血渍。
镜子里,我的身后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头发遮住了脸,手里捏着根指甲,正慢慢往我脖子上凑。
“还差一根。”她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带着股冷意,“你的指甲,长得真好看。”
我抓起剪刀朝镜子砸去,镜面裂开的瞬间,女人的手从裂缝里伸出来,死死掐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干枯,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掐得我骨头都在疼。
“你跑不掉的,”她的头发慢慢移开,露出张青白的脸,嘴唇裂成几道血口子,“每个碰过这箱子的人,都要留下一根指甲。”
我看见自己的指甲正在变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很快就超过了指尖,泛着诡异的珍珠色。梳妆台上的银剪子自己跳起来,“咔嚓”一声合上,悬在我手背上。
阁楼里传来数数字的声音,还是那个女人,从一开始数起:“一、二、三……”
我突然想起老李的手,他左手食指缺了半截,说是前阵子收废品时被铁皮划的。还有那个卖我老宅的房东,右手小指总是蜷着,指甲盖从来没见过。
银剪子落了下来。
剧痛传来时,我看见镜子里的女人笑了,她的指甲缝里,多了根泛着珍珠色的指甲,正好凑齐四十根。
数数字的声音停了。
女人慢慢退回镜子里,手里的青瓷瓶装得满满当当。她对着我晃了晃瓶子,指甲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像串特殊的风铃。
“等凑够一百根,”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就能换他回来了。”
我瘫坐在地上,盯着自己断了半截的食指。血珠滴在地板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像极了木箱上雕着的缠枝莲。
当晚,收废品的老李又来敲门,手里抱着个新的旧木箱,雕着一模一样的花纹。
“姑娘,这箱子跟你上次要的那个很像,”他咧开嘴笑,左手食指空荡荡的,“便宜点给你?”
我盯着他身后的楼梯,那里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正慢慢朝上走,手里捏着把银剪子,剪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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