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振华盯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简短的信息,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但他的后背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辞去营养师工作,即刻生效。不必联系。"
十七个字,像十七把刀,精准地扎在他精心布置的计划上。他立刻拨通了明栀的电话,听到的只有冰冷的关机提示音。再打给老爷子,电话那头传来管家礼貌的回复:"傅老先生正在休息,不便接听。"
"该死!"秦振华一拳砸在办公桌上。老爷子到底跟那姑娘说了什么?他苦心经营了半年的计划,眼看秦桑的状态刚有好转,就这么功亏一篑?
更棘手的是——他该怎么跟儿子解释?
601室的窗帘已经连续三天没有拉开过了。
秦桑坐在轮椅上,盯着手机屏幕,他发出的最后一条WX消息还停留在"已送达"状态,没回复,也未查看。
"秦先生,该吃药了。"周姨端着药盒站在门口,声音放得很轻。
秦桑没有反应,他的目光落在餐桌上那盒已经发硬的桂花糖芋苗上——那是明栀最后一次带给他的点心,三天过去,糖水已经凝固成胶状,桂花的香气变得酸涩。
"少爷..."周姨走近几步,看到秦桑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您发烧了?"
秦桑这才动了动,缓慢地摇了摇头。他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点开与明栀的聊天记录,又发了一条:
【你生病了吗?】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忽然感到一阵窒息。这句话多么可笑——生病的一直是他,而明栀总是活力四射的那个。现在她却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连周姨都说联系不上。
"我去给您煮点粥。"周姨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秦桑推着轮椅来到窗前,手指抓住窗帘边缘,犹豫了几秒,还是拉开了一条缝隙。602的阳台空荡荡的,那株曾经开得热烈的玫瑰已经有些蔫了,几片枯黄的叶子落在隔壁的窗台上。
他忽然想起什么,推着轮椅来到门口。从601到602需要18秒,这18秒里,秦桑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602的门铃响了三次,没有回应。
秦桑抬起手,又放下。他摸出手机,给明栀发了条消息:
【我在你家门口。】
发送完这条,他又补充:
【兜福还好吗?】
依然没有回复,走廊里的感应灯灭了,秦桑在黑暗中坐了十分钟,最终推着轮椅回到了601。
当晚,秦桑的抑郁症状突然加重。临床心理学上称为"抑郁发作(depressive episode)",表现为持续的情绪低落、兴趣减退和精力下降。他蜷缩在床上,浑身发冷,却拒绝加盖被子。医生赶到时,发现他的心率达到120次/分,血压却低得异常。
"需要立即注射镇静剂。"医生压低声音对秦振华说,"这是典型的重度抑郁发作伴躯体化症状。"
秦振华看着儿子惨白的脸色,心如刀绞:"用副作用最小的那种。"
医生犹豫了一下:"药物只能控制症状...您知道的,真正能帮到秦桑的是..."
"我知道!"秦振华粗暴地打断他,"我会处理的。"
处理?怎么处理?他连明栀人在哪都不知道。秦振华烦躁地扯开领带,走到阳台上抽烟。夜色中的602室一片漆黑,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第四天早晨,周姨在收拾餐桌时发现那盒发霉的桂花糖芋苗不见了。她找遍整个601,最后在秦桑的床头柜里发现了它——点心盒被擦得干干净净,盖子用胶带仔细封好,像是什么珍贵的藏品。
"少爷..."周姨眼眶发热,"这个不能吃了,我帮您扔掉吧?"
秦桑摇摇头,把盒子往怀里收了收。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刚发出的一条长消息: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告诉我。如果你生病了,我可以让父亲安排医生。兜福需要遛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这是半年来他发过的最长的信息,周姨瞥见内容,忍不住别过脸去抹眼泪。
第五天,秦桑开始出现幻觉。他总听见隔壁传来明栀哼歌的声音,有时是锅铲碰撞的声响,甚至有一次他确信自己闻到了糖醋排骨的香味。但每次拉开窗帘,602的阳台都静悄悄的,只有那株枯萎的玫瑰在风中摇晃。
"爸。"第六天早晨,秦振华被这声久违的称呼惊得差点打翻咖啡杯。秦桑坐在轮椅上,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明栀去哪了?"
秦振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她...辞去了营养师的工作。"
"为什么?"
"这个..."秦振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可能是找到了更好的工作机会?"
秦桑盯着父亲看了很久,久到秦振华的后背又开始冒冷汗。最终,秦桑只是轻轻地说:"你撒谎。"
那天下午,秦桑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他独自推着轮椅去了物业办公室。
"602的业主..."他的声音因为太久没说话而嘶哑,"有没有留下备用钥匙?"
物业经理惊讶地看着这个几乎从不出门的年轻人:"秦先生?这个...业主隐私我们不方便..."
"我只是想帮她照顾花。"秦桑指了指窗外602阳台的方向,"那些花快死了。"
或许是秦桑苍白的脸色太让人心疼,又或许是秦家的名头起了作用,最终物业给了他602的备用钥匙,条件是必须有工作人员陪同。
当钥匙插进锁孔的那一刻,秦桑的手抖得厉害。门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久未通风的闷热空气,和...一片死寂。
兜福不在。
明栀的公寓还保持着主人临时出门的样子,画板上的水彩干透了,茶几上散落着几张草稿,厨房水槽里放着没洗的咖啡杯。秦桑推着轮椅慢慢前进,在书桌前停了下来。
桌面上摊开着一本素描本,最新的一页上画着601的窗户,窗边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模糊身影。画纸上有几处明显的水渍晕开的痕迹。
陪同的物业人员尴尬地站在门口:"秦先生,您看完了吗?"
秦桑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书架上的一张照片上——明栀和五个朋友的合影,她笑得那么灿烂,像永远不会被任何阴霾笼罩的太阳。
"花..."秦桑突然说,"我能帮她浇花吗?"
物业人员松了口气:"当然可以,阳台在那边。"
秦桑推着轮椅来到阳台,那株玫瑰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大部分叶子已经枯黄,仅剩的几朵花也蔫头耷脑。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喷壶,给每一株植物浇了水。
临走前,秦桑从601拿来了自己的园艺剪刀,仔细地修剪掉玫瑰的枯枝。
"她会回来的。"秦桑轻声说着
第七天夜里,杭州下起了暴雨,秦桑从噩梦中惊醒,耳边全是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他摸出手机,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了三个字:
【下雨了。】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602空荡荡的阳台。那株被修剪过的玫瑰在暴雨中摇曳,仅剩的花瓣被雨水打落,飘进了601的窗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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