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雪原伪作

《心镜四季》第一卷：迷途之冬

第九十三章：雪原伪作

鄂温克人的迁徙队伍在暴雪前骤然停下。呼啸的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如无数银针般狠狠抽打在人们脸上，生疼刺骨。林深下意识地用断臂紧紧夹住桦树皮画板，左手握着炭笔，正专注地描摹驯鹿脊背优美的弧度。就在这时，老萨满那富有节奏的鼓声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他抬眼望去，冰原尽头的地平线上，墨色的云层如同一只巨大的怪兽，正缓缓吞噬着最后一线天光。天色迅速暗下来，仿佛夜幕提前降临。“山神的眉毛拧起来了！”苏河焦急地拽过林深空荡的袖管，随手将他刚剥下的鹿皮裹在他脖颈上，语气中满是担忧，“再不快进地窨子，咱们都得冻成冰坨子！”

然而，林深的目光却被鹿群中一头独特的白化驯鹿吸引住了。它静静地站在那里，瞳孔中映出铅灰色的苍穹，宛如两枚被岁月磨薄的铜钱。这颜色，竟与周教授生前最珍爱的镇纸如出一辙。看着这头白鹿，林深的思绪不禁飘回到过去，想起与周教授相处的点点滴滴，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一、地窨子里的《雪狩图》（艺术与生存的悖论）

地窨子深处，弥漫着一股浓重而刺鼻的气息。鄂温克猎人正用锋利的匕首剖开冻得硬邦邦的熊胆，腥苦的胆汁“滴答滴答”地滴进酒碗里。这时，族长将一卷泛黄的绢布推到林深面前，眼神中带着期待：“汉人画家，给咱们留个‘路引子’。”

林深展开绢布，发现竟是明代宫廷画师吕纪的《雪狩图》摹本。画面上，猎犬正凶狠地撕咬着麋鹿的咽喉，洁白的雪地上泼洒着如胭脂般鲜艳的鲜血，整个场景充满了血腥与残酷。“要改，”老萨满用骨杖轻轻敲点着画面中麋鹿哀鸣的嘴，神情严肃，“山神子孙不打怀崽的母兽。”

林深点了点头，蘸着熊胆酒在桦树皮上开始起稿。然而，炭笔却屡屡穿透脆弱的纤维。迁徙队伍仅剩的朱砂早已用来绘制辟邪图腾，如今颜料匮乏。他咬了咬牙，狠下心咬破食指，顿时鲜血涌出。他强忍着疼痛，以血调和松烟墨，在吕纪的绢本摹本上小心翼翼地覆盖上新的线条。原本惨烈的狩猎场景逐渐改变，母鹿开始俯首哺乳幼崽，猎犬也安静地伏卧在一旁，仿佛成了忠诚的护卫。

“你疯了！”苏河看到这一幕，震惊地冲过来，夺画的手僵在半空。在幽暗摇曳的火光里，血墨绘制的幼鹿瞳孔，竟与那头白化驯鹿的瞳孔完美重叠，宛如冰原里两盏浮动的灯笼，散发着神秘而温暖的光芒。

二、伪作风波（心学与艺术的伦理困境）

三日后，敖包交易场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林深带来的那卷《雪狩图》却突然引爆了一场骚动。一位穿着貂皮的中年画商气势汹汹地揪住族长的衣领，怒声吼道：“吕纪真迹值千两黄金！这破玩意连仿品都算不上！”凛冽如刀刃的寒风中，林深惊恐地发现，自己覆盖的母鹿血墨竟被冰霜洇散，原作中猎犬狰狞的獠牙从血色下狰然浮现，形成一幅诡异而恐怖的双重暴虐图。

“阳明先生说‘破心中贼难’……”林深喃喃自语，下意识地后退几步，靴跟不小心碾碎了脚下的冰壳。画商突然发出一阵狞笑，眼神中满是贪婪：“可你这贼当得妙啊！剥了表层就是真迹！”说着，他甩出一沓银票，狠狠地砸向鹿皮帐篷，“把这残废借我用半月，我能造十张‘吕纪遗珠’！”

苏河怒火中烧，猛地抽出猎刀，劈开了飘落的银票。而此时的林深，正用断臂残肢紧紧按压心口。那里藏着一张宣纸，周教授的字迹在体温下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良知乃吾师。”这句话，如同一盏明灯，在他迷茫的心中亮起。

三、白鹿引途（自然灵性与心学觉醒的互文）

当夜，暴风雪肆虐得更加猛烈。那头白化驯鹿突然扯断绳索，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茫茫暴雪之中。林深见状，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他一路追到冰川裂谷，只见白鹿立于百丈冰崖边缘，犄角上挑着半幅被风撕裂的《雪狩图》。血墨绘制的母鹿片段在月光中翻飞，宛如一只只垂死的蝶，凄美而又悲壮。

“回去！”苏河焦急的吼声被狂风无情地绞碎。但林深却毅然步入流雪区，左手突然触到冰壁上一处凸起——那是他昨日用猎刀雕刻的冰裂纹图腾！凹陷处积攒的月光竟神奇地凝成液态，顺着图腾的沟壑缓缓流泻而下，在雪地上映出一条澄澈的光路。白鹿俯下身，轻轻舔舐着光影，随后仰头发出一声清啸，声音悠长而空灵。

“是磷矿粉……”林深怔怔地看着指尖闪亮的碎末，突然恍然大悟。周教授寄来的矿物颜料匣底层，总是洒着这种夜光粉尘，“他早料到……”他喃喃自语。此时，光路突然蔓延至裂谷对岸，冰层下传来隆隆的轰鸣，仿佛是大地的心跳。迁徙队伍沿着这神奇的光桥，顺利穿越了裂谷。老萨满将骨杖重重顿地，神情庄重地说道：“山神收了假画，还咱们真路！”

四、断笔焚稿（良知抉择的仪式化呈现）

成功脱险后，林深来到冰湖边。他将所有《雪狩图》草稿整齐地堆放在一起，然后点燃了火。火舌迅速卷动着桦树皮，瞬间将草稿吞噬。在火光中，他瞥见自己左手虎口结痂的伤疤——那是为覆盖原作獠牙刻下的刀痕，是他与内心挣扎的见证。

当绢灰腾空化作黑蝶时，他拿起周教授所赠的澄泥砚，毫不犹豫地砸进冰窟。“你干什么！”苏河大吃一惊，急忙扑到冰洞口。潭水深处，砚台“破心中贼”的刻字随气泡缓缓上浮，血墨在暗流中晕散，如同一朵绽放的红莲，美丽而又充满力量。

“从今往后，”林深把断臂浸入冰冷的湖水中，眼神坚定，“我左手只画天地授意的真迹。”此时，鄂温克人唱起了古老的迁徙古调，歌声悠扬而深情。神奇的是，夜**然落下暖雨，这在寒冷的冬季显得格外不可思议。老萨满捧起雨水，激动地惊呼：“圣泉解冻了——画匠的血通灵了！”

末段（启下章节）

迁徙队抵达春牧场那日，阳光明媚，草原上生机勃勃。令人意外的是，那位画商竟跪在营地外。他高举一幅炭笔画，画面上，母鹿静静地凝望冰川，断角上栖着一只用血墨绘制的红蝶，充满了诗意与神秘。林深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烧毁的草稿之一。

“白鹿引路那夜……我在裂谷对面看见了。”画商声音颤抖着，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随后他狠狠撕碎了手中的银票，“这画抵得过千两黄金吗？”林深望向苏河，她正用猎刀剖开熊胆，胆汁滴进调色盘的声响，像极了冰湖融化的初啼，清脆而又充满希望。新的故事，似乎即将在这充满生机的春牧场拉开帷幕。

心镜四季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