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魂雪魄

冰凌祈求的暴风雪非常奏效，绝大多数恶魔被阻绝风暴外，可对于石像鬼而言暴风雪的用处就不是那么大了。

风暴只能减缓它们的脚步，纯粹的低温无法令石头破碎。

然而冰凌并非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每当有一名石像鬼突破防线她都会召唤冰锥将其贯穿，再生的石像鬼则会被牢牢封锁在冻土之下。

这一招很奏效，石像鬼的数量在显著减少，即便有漏网之鱼侥幸绕过冰凌来到她身后，也会被雪弥发现及时清除掉。

“这些只是石头……这些只是石头……”

雪弥一边暗示自己，一边闭上眼把手中的菜刀向前捅去，或许这位弥赛亚还过于稚嫩，但她手里的菜刀可是实打实的神器，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谁能抗下一刀。

不断的战斗中，冰凌逐渐发觉有些不对，被阻隔的恶魔们什么情况不好说，这些没脑子的石头怪物很明显都是冲着她来的。

原因很简单，冰凌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成了战场的中心位置，虽说她始终将雪弥护在身后，可还是免不了一些刁钻角度下石像鬼会离雪弥更近。

有一次雪弥因为紧张摔倒在一群石像鬼面前，冰凌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本以为石像鬼会围攻雪弥，可那些石头脑袋却像瞎了一样无视了雪弥，转而攻击更远处的冰凌。

这让她更加确信自己才是这些怪物的目标。

联想到还有几个小时就将到来的圣女节，冰凌对事情的本质逐渐有了些眉目，明知自己处于极度危险当中，她的心理负担却减轻了不少。

“只要不是雪弥……”

冰凌如此想到。

“一切都是可以失去的，只有雪弥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又或许是整整一个晚上，穿越风暴的石像鬼越来越多，雪弥和冰凌却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冰凌又召唤出一排冰刺，她的力量已经衰弱到一排冰刺只能勉强打碎两只石像鬼。

雪弥捂着小腹有些吃不消，这么长时间她已经摆脱了杀怪物带来的恐惧，更多的是身体和精神上的疲惫。

作为弥赛亚，除了攻无不克的刀刃外，雪弥还有不少不为人知的能力，比如她能看到需要帮助的友方头上的感叹号，也能看到敌对目标头上标注的名字和血条。

现在，雪弥眼里满是密密麻麻的血条，风暴外的比风暴里的多，地下的比地上的多。

有一点雪弥很在意，在她眼里，石像鬼的名字并非“石像鬼”，而是“石傀儡”，这意味着这些石像鬼背后必然有一位操纵者。

“阿凌，我发现……小心！”

雪弥本想告诉冰凌这件事，却无意间分散了冰凌的注意力，若在平时冰凌绝不会被一句话所打扰，可持续不断的战斗也让她疲惫不堪，恍惚间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把后背暴露给敌人。

战场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这里没有爱恨情仇，只有你死我活，仅仅一瞬的迟疑令冰凌付诸了惨痛的代价，她的一只手臂连同肩膀一同被打断了。

与其说是打断，倒不如说是打碎，冰凌断臂并未流出鲜血，只是截面呈现出蓝色，手臂则掉落在地上变成碎片与周围的冰雪融为一体。

冰凌表情依旧冷漠，手臂断裂的瞬间便很快反应过来将攻击自己的石像鬼打成碎片，可被逆转的局势已经无可挽回，冰凌已经失去了部分对雪原的控制权，地下的石像鬼们纷纷突破冻土来到地面上。

“阿凌……”

雪弥很是自责，奋力清理掉最近的一批石像鬼想要为冰凌分担一些压力。

但这些石像鬼是杀不死的，不找到幕后主使它们就会不断分裂，直至完成任务。

见冰凌没有回应，雪弥内心满是不安，她认为自己犯了大错，辜负了冰凌的期待。

然而冰凌并没有一点怪罪她的意思，而是回想起前段日子离开莫比乌斯学院时与眼魔的交谈。

“你所做的一切都在向最坏的结果前进。”

化身羊头恶魔的莫比乌斯校长评价道。

冰凌对此则早有心理准备：“这是我的选择。”

“我知道。”

莫比乌斯学院转身看向窗外，像是在注视外面追逐打闹的孩子，又像是在观察天气。

许久，他淡然道：“命运早已注定，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想必你早有准备。”

“在此之前我还想问一句——这真的值得吗？”

冰凌有点没搞懂校长想问什么：“您是指？”

“用牺牲换来的成长，真的值得吗？”

事到如今，冰凌才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对她而言自己的生命实在算不了什么，无论是曾经作为那位大人的天使，还是后来成为达努的半身，她都是作为筹码存在，她的生命从不被自己掌握。

直到被雪弥寄托愿望，她第一次感受到被期待，为自己而活是什么感觉。

她的灵魂是雪弥赋予的，理应归还于雪弥。

可……

看着柔弱不堪的雪弥为了自己而挥舞不熟悉的武器，冰凌有些迷茫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为牺牲自己而做准备，雪弥的降临是命中注定的，魔族必须要有一位弥赛亚；她的牺牲也是命中注定的，弥赛亚必须要成长。

但牺牲的真的只有她的生命吗？

冰凌创造了一座坚固的冰雪堡垒将自己与雪弥保护了起来，可这座堡垒维持不了多久，只能给她们带来片刻的喘息时间。

“阿凌……对不起……”

雪弥紧紧抱住冰凌，想要治疗那只断臂却无从下手，眼里满是愧疚。

“没关系的雪弥，这不重要。”

见冰凌没有责备自己，雪弥无意识地松了口气。

冰凌又创造了一面没有倒影的镜子：“这里连接着外界，你快从这里逃出去，我维持不了太久。”

看到逃生道路，雪弥的第一反应是兴奋，忽然她又意识到了什么，转而问道：“那你呢。”

“我留下来断后。”

冰凌没有撒谎也不会撒谎，雪弥脸色一变，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道：“对不起阿凌……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会做个好孩子的，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不，雪弥，我没有生气。”

哪怕身体快要支撑不住冰凌还是努力露出微笑：“我已经没法离开了，你是我唯一的牵挂……”

堡垒墙壁开始破裂，已经有不少石像鬼从裂隙探入了半个身体。

时间紧迫，冰凌用仅剩的那只手用力将雪弥推入镜中：“对不起……”

“阿凌——”

由于重心不稳，雪弥径直掉入了镜中，穿越镜子的瞬间她便来到莫比乌斯校长的办公室，只有声音留了下来。

耗尽力气的冰凌跪坐在地上，堡垒已经完全崩塌，石像鬼们如地狱猛兽般扑了过来。

“阿凌！”

雪弥用力敲打着镜子，想要回到冰凌身边，比起死亡她更害怕被抛弃。

无论如何敲打，镜子始终是镜子，无法变成传送门。

“阿凌……”

雪弥不断地敲击镜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一滴温热的泪水从冰凌眼中落下，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冰凌感受到的并非恐惧，而是空虚。

她明白弥赛亚成长牺牲的不仅仅是一个引路人，还有弥赛亚的梦想，希望与爱。

莫比乌斯校长与达努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却从未告诉过她。

倒也正常，如果提前知道这一点也许冰凌并不会如此果断地牺牲自己。

只是，如果这就是成长的代价，那未免会不会有点太……

『可悲……』

冰凌闭上眼，静等死亡这位老友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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