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雨幕里的搀扶与未说破的懂

连续几日的雨把天空泡成了灰蓝色，我抱着《黑暗中的光》的半成品画稿，站在美术室门口犹豫——高桥凉介要求今天交最终线稿，可护腕阴影的弧度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像缺了块最重要的拼图。

“在等雨停？”幸村的声音穿过雨幕传来，他举着两把伞站在樱花树下，浅灰色的伞面落满水珠，像缀了层碎玻璃。“柳莲二说你今天要交线稿，猜你会犯‘雨天拖延症’。”

他把其中一把伞递给我，伞柄上缠着圈防滑胶带，触感和他网球拍的握把一模一样。“学长怎么知道……”

“你画重要画稿时，总喜欢等晴天的光。”他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雨雾，“但高桥导师说，阴影在雨天最诚实。”

往画室走的路上，雨越下越大，伞骨被风掀得猎猎作响。经过一段积水的台阶时，我脚下一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臂——指尖撞在块坚硬的东西上，隔着湿透的衬衫，能清晰摸到纱布的边缘，还有底下微微凸起的伤痕轮廓。

“！”

他猛地抽回手，却在我快要摔倒时又伸手扶住，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袖传来，烫得像要烧穿布料。“小心点。”他的声音有点发紧，扶着我胳膊的手在发抖，“台阶滑。”

我盯着他藏在身后的手臂，雨水顺着衬衫的褶皱往下淌，在袖口积成小小的水洼，泛着点淡粉色——是伤口渗的血被冲淡的颜色。雨巷的撞击、训练后的咳嗽、此刻被触碰时的僵硬……这些碎片突然在雨里拼合起来，像《黑暗中的光》里那根缠绕着网球线的花茎。

“我们去茶屋吧。”我突然说，“老板娘的焙茶能暖手。”

茶屋的暖帘隔绝了雨声，老板娘正用炭火烤着年糕，甜香混着焙茶的苦味漫过来。“这不是萤丫头和幸村吗？”她往我们手里塞了杯热茶，“刚烤好的年糕，蘸黄豆粉吃，能压惊。”

幸村接过茶杯时，左手的动作有点不自然，小指微微蜷着——是伤口牵扯的疼。我假装没看见，低头咬了口年糕，温热的甜意滑进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涩。

“你的画稿呢？”老板娘瞥见我怀里的画夹，“高桥那老头子可是出了名的‘线稿警察’，一点瑕疵都不放过。”

我把画稿摊在榻榻米上，护腕阴影的位置空着，像块等待填补的拼图。幸村的目光落在空白处，突然伸手，用指尖蘸了点焙茶的茶渍，在空白处画了道弧线：“这样试试。”

茶渍在纸上晕开的弧度，和他此刻护腕的阴影完全重合。

“这是……”

“刚才扶你的时候，护腕的影子落在台阶上，就是这个角度。”他收回手，指尖的茶渍蹭在裤缝上，像朵小小的褐色鸢尾，“十二岁在病院学走路时，护士扶我的角度，也是这样的。”

老板娘突然从柜台下翻出个旧相册，指着张泛黄的照片：“看，就是这个护士姐姐，总说精市这孩子‘摔了也不喊疼，就盯着墙角的鸢尾发呆’。”照片里的少年坐在轮椅上，正望着窗台上的鸢尾花，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和现在的护腕位置一模一样。

我的呼吸突然顿住，像被热茶烫了喉咙。原来《黑暗中的光》缺的不是技巧，是这道“被搀扶时的阴影”——它不是脆弱的证明，是支撑的形状。

雨停时，我们往画室走，路过那段积水的台阶。幸村突然停下，指着台阶上的水渍：“你看，我的影子和你的影子，是互相撑着的。”

夕阳从云缝里漏下来，两道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交叠，像画稿上终于补全的阴影。我摸出炭笔，在画稿的空白处迅速补完那道弧线，旁边标着行小字：“支撑的角度，十二岁至今”。

“这样就能交稿了。”

他低头看画稿时，睫毛上还沾着雨珠，像落了层星光。“嗯，”他轻声说，“这样，阴影就站稳了。”

走到画室门口，柳莲二拿着张监测报告等在那里，上面的心率曲线在某个时间点有个小小的起伏，备注写着：“16:42，搀扶时的生理波动，幅度小于预期”。他推了推眼镜，补充道：“高桥导师说，‘懂得画支撑的阴影，才算真正理解了光’。”

我望着画稿上那道茶渍画的弧线，突然明白了雨幕，不是为了触到伤口，是为了看清——有些阴影，从来不是孤单的，它的旁边，一定有另一道影子，在悄悄撑着。

谢谢可爱的小宝贝们送的小鲜花，又来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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