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贡米霉变

梅子黄时雨泡烂了永州仓廪。十万石新贡米在霉潮里发涨，绿绒毛从麻袋缝钻出，随湿风扑进城东粥棚。饥民哄抢的陶碗陡然落地，王记米铺少东家七窍流着黑水，手指深插米堆抽搐如遭电击。

"毒米吃死人啦！"

溃逃的饥民撞翻米山，霉绿粉末腾起烟瘴。谢凛的玄甲靴踏进米浆时，鞋底青苔竟瞬间焦枯！

"非毒，是蛊。"林蝉的银簪挑起尸牙缝的绿斑，"米粒里的火螟卵遇人气孵化，钻颅吸髓只要三息。"簪尖忽刺入腐尸咽喉，挑出半条蛆虫——虫腹赤红如炭，尾端分明带着蝎纹钩刺！

城西陈氏米仓的腐气熏得人眼涩。阿蛮跛足扫开满地鼠尸，霉米堆里赫然露出半张人面。绿毛覆盖的颅骨被蛀成千疮百孔，森森眼洞瞪着梁上悬吊的蛛网。

"米蛀虫专吃新谷。"仓吏抖如落叶，"可这仓...已锁三年！"

蛛网突被火把燎断。焦灰飘落处，霉斑在青砖拼出蝎形图样。芸娘六指抠起砖缝绿粉："是火螟虫尸粉！人死三年尸骨未朽，虫粉保着肉身养蛊呢！"

梁上骤响机括声。三百袋霉米如瀑布倾泻，绿雾中伸出溃烂的人手，五指蝎纹钩直刺林蝉后心！谢凛的刀风卷过，断掌在米堆扭动，腕骨金镯刻着前朝宫制——死者竟是三年前暴毙的采买太监福海！

"福海管江南皇粮。"谢凛刀尖挑开尸怀油布，泛黄账册在霉斑间显露：

癸亥年腊月廿二 二皇子府购霉米千石充禄米

护城河浮尸挤满闸口。芸娘以六指为饵垂入河心，钓索忽被巨力拽沉。铁钩拖上船腹尸骸被蛀成纱笼，万千蛊虫在骨隙涌动如赤潮。

"火螟幼虫畏酸。"林蝉将陈醋泼进尸骸，白骨缝隙吱吱窜出蓝烟。腐液滴入瓷碗时赫然分层——上层浮着油脂，下层沉着金粉，竟是二皇子府特供胭脂！

阿蛮的药锄敲碎盆骨。盆腔内团银丝网挂着鱼卵："是运河上游的银线藻！"草鞋猛踩船板运河详图："霉米船过清淤闸口必被藻网缠桨——蛊虫入水化卵的窝就在闸底！"

暴雨如锤砸向河心。铁闸在毒藻缠绞间轰塌，闸底石窟万具骸骨砌墙般堆叠，颅骨眼窝全被火螟卵填满。骸墙正中青石碑裂开豁口，碑文如血：

粮尽则人尽 以万民骨为吾续命粮

蝉骨堂药炉蒸腾着怪香。阿蛮将蝎纹尸粉混入艾绒点燃，青烟竟如活蛇窜向城西。三里外荒坟突爆轰鸣，三百副薄棺破土而出，棺中腐尸直挺挺扑向烟雾！

"蛊虫恋主味。"林蝉斩断尸群双腿，绿髓喷溅处露出尾椎铁钉："钉上淬着'回魂香'，三年前钦天监秘药！"

腐尸堆成的小山突陷地洞。谢凛的钢刀劈开地宫石门，百缸胭脂在鲛灯下艳如血海。缸底沉着婴孩脐带缠的玉牌，刻着生辰竟全是二皇子血脉！

"霉米养尸，胭脂炼魂。"芸娘油灯倾入胭脂缸，火焰腾起组成皇陵星图。骨勺捞出半块螭符碎块，蝎纹在火光中游向东北地脉——竟是谢凛母亲埋骨处！

余烬遗痛

子时更鼓震落梁上尘。二皇子府运米车队在官道遇伏，三百粮车化火龙焚透雨幕。林蝉立在焦骨堆前，忽见一截焦掌仍紧攥米袋，袋底金粉漏成字：

劫粮者葬东南矿脉

矿洞冷光照着谢凛煞白的脸。岩壁新刻的螭纹正被火螟幼虫啃噬，幼虫尾针深扎进碑面母名："焚尸镇魂...他连我母亲枯骨都要炼蛊！"

永宁河突现百丈漩涡。贡米霉块在涡心组成浮岛，三年前被填井的运粮夫白骨浮沉。阿蛮药锄砸碎浮岛核心，青铜卦盘裂成两半——阴面刻着"饿殍盈野方得龙归位"，阳面赫然是当朝太子生辰八字！

暴雨歇时，金冠在河滩裂成蛛网。蝎纹随最后金屑脱落，现出底层玄铁甲片。谢凛的断刀劈开甲片，三百道刻痕历数二十年来饿死的孩童，每道深痕都指向螭龙矿脉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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