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流星

清晨五点半，宋雨晴和许明真站在学校大门口，晨露打湿了她们的鞋尖。郊区的流星雨比预想的更壮观，但也让他们错过了末班车，最后只能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等到首班车。

"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宋雨晴指了指许明真的书包。

许明真掏出手机，屏幕显示17个未接来电——8个来自宿舍老师，5个来自张美珊，4个来自她母亲。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糟了..."

就在这时，宋雨晴的手机也响了。屏幕上"叔叔"两个字让她胃部一阵绞痛。她按下拒接键，抬头看向许明真："你打算怎么说？"

许明真咬着下唇，手指在手机边缘来回摩擦："实话实说...去看流星雨了。"

"你疯了？"宋雨晴瞪大眼睛，"告诉他们我胁迫你的，或者...或者说我们去了图书馆彻夜学习！"

"我不会说谎。"许明真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还沾着夜露，"而且...我不后悔。"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宋雨晴眼眶发热。她猛地转身："随便你！我走了。"

"宋雨晴！"许明真抓住她的手腕，"谢谢你...昨晚我很开心。"

宋雨晴想甩开她的手，想大声嘲笑这种肉麻的话，但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嗯。"

她们在校门口分开，各自走向不同的宿舍楼。宋雨晴刚拐过转角，就看见叔叔那辆黑色轿车停在女生宿舍楼下。她的脚步一顿，本能地想逃跑，但叔叔已经下车朝她走来。

"整夜未归。"叔叔的声音比晨风还冷，"和你母亲一样不知廉耻。"

宋雨晴攥紧背包带："我只是—"

一记耳光打断了她的话。左脸火辣辣地疼，嘴里有铁锈味。宿舍楼上有窗户打开的声音，但没人敢出声。

"上车。"叔叔拽着她的胳膊，"你马上收拾东西，今天就搬去你姑妈家。"

宋雨晴被拖向车子时，余光瞥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许明真站在她的宿舍楼下，被一对穿着考究的夫妇围住。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边的低气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然后各自被拉入不同的漩涡。

校长办公室里，宋雨晴垂头站着，耳朵里嗡嗡作响。校长的话断断续续传入耳中："...严重违纪...考虑开除..."

"开除太便宜她了。"叔叔冷冷地说，"我建议记大过，外加三个月社区服务。我会亲自监督。"

"考虑到她母亲的事..."校长欲言又止。

宋雨晴猛地抬头："我母亲怎么了？"

"够了！"叔叔厉声喝止，"校长，我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其他学生。特别是那位...许同学。"

校长点点头："许明真同学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是保送生候选人，如果这件事上报教育局..."

"我不会连累好学生。"叔叔虚伪地微笑，"只要我侄女承认是她怂恿许同学逃课..."

宋雨晴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太熟悉这种交易了——叔叔总是能用她的"错误"换取某些利益。但这次牵扯到许明真...

"是我逼她的。"宋雨晴听见自己说，"许明真不愿意，我威胁说如果她不陪我去，就...就再也不参加音乐社活动。"

校长和叔叔交换了一个眼神。叔叔嘴角微微上扬："看吧，我就说这孩子本质不坏，只是交友不慎。"

"那许明真同学的处分..."

"她也是受害者。"叔叔和蔼地说，"年轻人嘛，偶尔被带偏可以理解。"

走出校长办公室时，宋雨晴的腿像灌了铅。走廊尽头，许明真正被她的父母围着。许父西装革履，正在和教导主任说话；许母则不停地对女儿说着什么，许明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宋雨晴想走过去，却被叔叔拽住："还嫌不够丢人？回家！"

她被塞进车里。透过车窗，她看见许明真突然抬头看向这边，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喊她的名字。但车子已经启动，那个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校门拐角。

接下来的三天，宋雨晴被禁足在家。叔叔收走了她的手机，只允许她在有人监督的情况下完成作业。姑妈打来电话说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就等周末送她过去。

第四天早上，叔叔终于把手机还给她："学校要求你完成这学期的社区服务才能拿到学分。每天放学后两小时。"

宋雨晴默默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23条未读消息——15条来自陈小胖，5条来自环保社的同学，还有3条...来自许明真。

她的心跳加速，手指颤抖着点开。

[周一 14:25] 你在哪？为什么不回消息？

[周二 08:10] 我听说你被禁足了。对不起。

[周三 22:30] 明天我会在音乐教室等你。不管多晚。

最后一条是昨晚发的。宋雨晴盯着那行字，胸口又暖又痛。她应该保持距离，不能再连累许明真了。但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回复：

[今天 07:15] 别等了。不值得。

发完她就后悔了，立刻关掉手机。一整天上课她都心不在焉，老师讲了什么完全没听进去。放学铃响，她机械地走向教务处报到，开始了第一天的"社区服务"——整理图书馆的旧书。

晚上七点，宋雨晴终于被允许回家。天空飘着细雨，她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湿头发和校服。路过旧音乐楼时，她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三楼那间教室的灯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

宋雨晴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学校。

第二天、第三天同样如此。她完成社区服务后故意绕远路回家，避开音乐楼。但每次都会忍不住回头，而每次...那盏灯都亮着，窗前的人影日渐模糊。

周五下午，宋雨晴正在擦洗科学实验室的器材，陈小胖突然溜了进来。

"雨晴姐！"他气喘吁吁地说，"你得去看看许会长！"

宋雨晴的手一滑，试管掉进水池："她怎么了？"

"她已经连续五天睡在音乐教室了！"陈小胖焦急地说，"张美珊说她被父母惩罚，每天放学后要去三个补习班，只有晚上才能回学校处理学生会工作..."

宋雨晴的胸口一阵刺痛："这不关我的事。"

"可是—"

"我说了不关我的事！"宋雨晴猛地转身，差点打翻酒精灯，"她...她应该离我远点。对她好。"

陈小胖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离开。宋雨晴继续擦洗器材，但手抖得厉害，差点打碎两个烧杯。

下班时间到了，雨却越下越大。宋雨晴站在校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转身向旧音乐楼走去。她告诉自己只是去看一眼，确认许明真没事就走。

楼梯间黑漆漆的，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前路。三楼的走廊尽头，那间教室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暖黄的光。宋雨晴放轻脚步走近，从门缝中看去——

许明真趴在钢琴上睡着了，眼镜歪在一边，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桌上摊开的是他们一起创作的《听见你的声音》的乐谱，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修改笔记。角落里叠着一件外套和一个枕头，看来陈小胖说的没错，她真的住在这里。

宋雨晴的手按在门上，想推又不敢推。就在这时，许明真动了一下，眼镜掉在地上发出轻响。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对上门缝外宋雨晴的视线。

两人都愣住了。

宋雨晴转身就跑，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身后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和许明真的呼喊："宋雨晴！等等！"

但她没有停，一路冲下楼梯，冲进雨里。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校服，贴在皮肤上像一层冰冷的茧。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一声惊叫和摔倒的闷响。

宋雨晴猛地回头，看见许明真跪在雨中的操场上，眼镜不见了，膝盖可能擦破了，正渗出血丝。

"你没事吧？"宋雨晴跑回去，想扶又不敢扶，手悬在半空。

许明真抬头看她，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为什么躲着我？"

"我...我不想再连累你了。"宋雨晴别过脸，"你看不出来吗？靠近我的人都会倒霉。我妈，现在又是你..."

"胡说！"许明真突然抓住她的手，"那晚去看流星雨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也绝不会把责任推给你。"

"但你差点失去保送资格！你父母—"

"那又怎样？"许明真的声音在雨中颤抖，"我宁愿不要什么保送，也不要...不要失去你。"

宋雨晴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她想反驳，想嘲笑这种幼稚的宣言，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哽咽的声音。

许明真借着她的手站起来，两人浑身湿透地站在雨中，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这五天..."许明真轻声说，"我一直在想，如果你真的不来了，我该怎么办。"

宋雨晴别过脸："你应该回你的世界去。那里有光明的前途，有爱你的父母..."

"那不是爱。"许明真苦笑，"那是...期望。他们爱的不是我，是那个永远第一名的许明真。"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许明真苍白的脸和发红的眼眶。宋雨晴突然发现她瘦了很多，锁骨在湿透的白衬衫下清晰可见。

"我叔叔要把我送到姑妈家。"宋雨晴听见自己说，"在另一个城市。"

许明真的手猛地收紧："什么时候？"

"下周。"

雨越下越大，但两人谁都没有动。许明真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在闪电的光芒下像碎钻一样闪烁。

"跟我来。"她突然拉起宋雨晴的手，往音乐楼跑去。

"你的膝盖—"

"不重要！"

她们一路跑回音乐教室。许明真关上门，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这是我家的备用钥匙。明天下午三点，我父母都不在。"

宋雨晴瞪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许明真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明亮："偷东西。"

"什么？"

"我的护照、储蓄卡、还有攒的零用钱。"许明真平静地说，"足够我们撑一阵子。"

宋雨晴倒吸一口冷气："你...你要离家出走？"

"如果你被送走，我就逃。"许明真直视她的眼睛，"我说了，我不会再失去你。"

宋雨晴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胸口那股暖流终于冲破了所有防线。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许明真。

两人的心跳隔着湿透的校服相互呼应，像那首《听见你的声音》的旋律，不完美，却真实得让人心痛。

"傻瓜..."宋雨晴把脸埋在许明真肩上，"我才不会让你做这种傻事。"

许明真回抱住她，声音闷在她的颈窝："那就一起想办法。但答应我，别再躲着我了。"

窗外的雨声渐小，云层中透出一丝月光。钢琴上摊开的乐谱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谱写新的乐章。

她的弦外之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