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归家

何玉莲的脚步当下就是一个踉跄，惶恐不安的视线瞟向卫成锋，却发现这男人此刻却微微低着头，显然是一副坐视不理的模样。她心中苦笑，然而此刻的她如果不能为自己争取点什么的，依着老夫人和卫成锋对宁家的看中，今日不仅仅是她，她的女儿卫婉兮都有可能被直接赶出卫家。

这京都这般大，却哪里有她们的容身之所啊？

不，绝对不成，她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掌握了卫府，不能因为这件事就付之一炬。

当下，何玉莲双眼微微眯起，很快便狠狠的摇摇头：“宁公子，我不明白你究竟在说些什么。婉兮不是表哥的女儿吗？如何会是我的女儿 ？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吧？”

卫婉兮抿着嘴，一声不吭的缓缓坐起身，她就这般坐在地上，瞧着上头的父亲母亲，还有祖母，嘴角却是微微勾起，真是可笑啊。即便她不是宁清美的女儿，她也是卫家的种。为何此刻她却是被抛弃了一般？为何所有人看待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父亲母亲私通生下的吗？

可笑，真是可笑啊！

在场中人，只有李林卫一直关注着她，此刻见着她这般诡异的笑容，心中便是一惊，隐隐的也开始心疼起来。毕竟，卫婉兮是他真心喜欢的人，如今遭遇这般境地不是他愿意见到的，更何况，今早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将他们捆绑在一处，如果卫婉兮的身世被彻底扒开，由一个嫡女变成庶女，而且是私通生下的女儿的话，那么他娶过来得承受多少书生的嘲讽？

他是喜欢婉兮没错，但并不表示一定要赔上自己的幸福。

此刻有着同样心思的，自然是李平贵了。

自从宁清远进入屋中之后，他心中便隐隐不安起来。这么多年来，李家与卫家之间，隐隐平起平坐，卫成锋在他眼中自然是越发看不上了，更何况李林卫已经被七皇子看上，待他日七皇子登基，李家便会平步青云，比起这尚书卫家自然是高高在上的。

然而宁家却是大不同。

宁相是两朝元老，便是当今圣上举事成功之后他的地位依旧稳固如山，在整个大楚的子民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然而，宁相的的确确做到了，更为可贵的是，便是如今的圣上楚缙云，如今也是颇为倚重宁相，至于宁相的三个儿子，个个在朝中受重用，甚至可以说是权倾朝野。

此前李平贵还以为宁清远此番前来，自然是要替外甥女卫婉兮讨个公道的，少不得他得做低伏小，成全圆满了这桩婚事。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这静思阁内风云变幻，转眼之间，卫婉兮的嫡女身份直接被推翻，甚至还隐隐有被踢出卫家的趋势。若是如此的话，那便更好了，他的儿子李林卫如今便是在京都圈中都有几分名声的，想要娶一门当户对的妻子，可是容易之极的，怎可娶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

他们两人的表情卫如蔓一一看在眼中，不由冷笑几分。

前世她直到最后临死之际还在期盼着他们能够辨明真相，如今看来，前世的自己还真是可怜呢，这两人分明便是那趋炎附势之人，商人重利，商人重利，果真是一点都没错。

何玉莲此刻就干巴巴的站在那里，她的目光希冀的看着宁清远，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任何的一句类似“玩笑”的言语，然而，她注定是要彻底失望的。

“哼，卫婉兮是不是你的女儿，这恐怕要我的好妹夫成锋说一句公道话了，是也不是？”

宁清远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笑非笑的看向卫成锋，样子似乎是一匹披着羊皮的狼，这腊月隆冬的，愣是让卫成锋的额头上泌出了许多汗珠。

卫如蔓此刻却一点也不同情这父亲，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宁清远逼问卫成锋的时候可是威胁过的，她这父亲不至于记性这么差吧？若真是如此的话，她可真是怀疑他怎么做到尚书这个位置的。

没过片刻，卫成锋果然是承受不住，嘴巴微微抽搐了片刻，叹息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这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整个背是真的佝偻下来了。

十几年，他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做到了尚书，其中莫大的缘由便是宁清美。然而仅仅一瞬之间，他这成就也许丝毫不剩，大楚朝廷的御史向来公允，不会给任何人留面子的。若是他这荒唐之事传到圣上的耳中，怕是这尚书的官位都不保啊。

老夫人此刻证实了心中所想，当下也是呆呆的看着他，许久，这才愤怒的起身，举起拐杖朝卫成锋身上猛地抽了过去，声音颤抖：“我打死你这个畜生，打死你这个畜生……”

英儿上前忙拉住老夫人，卫如蔓也上前去，叹息一声还是拉住了老夫人，直接抢过了她手中的拐杖，声音低沉：“祖母，父亲定然是知道错了，您不要这样。”

老夫人这才气喘吁吁的歇了下来，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这不上进的儿子，这才又在卫如蔓的搀扶下回到椅子上，却是直接闭上双眼，再也不肯看自家儿子。看样子，她是不打算管这档子事了。

卫如蔓瞧着好笑，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

如今这卫家，她最在乎的人，除了母亲宁清美，还有一个便是老夫人。毕竟在对付何玉莲这事情上，她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前世懦弱的她最终没能保住宁美清，叫何玉莲登堂入室，彼时的老夫人也是强烈反对的，只是到底是抵抗不过何玉莲肚子中的孽种，这才着了道，往后的两年便是抑郁而终。

老夫人不出头，便代表着宁清远可以全权处理这件事。

而那边何玉莲听到卫成锋的话，身子就是剧烈颤抖起来，然而此刻她身边却是没有一个丫鬟搀扶着，最终只得软软倒在地上。

卫成锋心中到底是有何玉莲的，见此连忙上前扶起她：“玉莲，你没事吧？”

卫如蔓瞧着担忧的看向宁清美，却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她的忍受能力，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中，此刻的她一改之前的脆弱，面无表情的盯着搀扶的两个人，目光冰冷如雪，这一刻，卫如蔓突然有种错觉，仿佛眼前这位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一尊冷冰冰的雕像。

宁清远也是一脸忧色，也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卫如蔓只是注意到他看向卫成锋的目光越发冰冷了。

然而还未等到卫成锋搀扶着何玉莲坐下，宁清远冰冷的道：“卫家的家事，我们宁家自是没有权利管的，只是我这清美妹子在卫家毕竟也是主母，如今这管家之权旁落，此人还是卫大人的红颜知己，这事情卫大人是否要给宁某人一个说法？”

这回，宁清远也不再称呼卫成锋为妹夫，而是卫大人了，可见真真是生气至极。

卫成锋的身子就是一僵，然而此刻的他又能做什么呢？当下转过身，苦涩的笑笑，瞧着宁清美一脸的清冷，倒是和之前的卫如蔓一般，让人越发欢喜不起来，心中便是一沉。

当年他之所以能够成功娶到宁美清，自然是因为她一直坚定的要嫁给他，宁家双老都无法，这才让当初一穷二白的他得逞。然而如今，贵为尚书大人的卫成锋在面对这样的宁清美时，却显得这般无力。

一个女子，如果对你的心不再了，是怎么努力都无法弥补的。

直到此刻，卫成锋才终于明白，这些年来自己对宁清美的疏离，支持她礼佛，却是变相的将她远远推开。

当初的甜蜜，如今竟然一丝也不剩了吗？

宁清美对上卫成锋略显失落的眼神，轻轻的笑了，转头看向宁清远：“哥，我想父亲母亲了，可以回宁家住几日吗？”

“妹妹这说的是何话？宁家永远是你的家，回自己的家需要谁批准吗？”宁清远一听这话，心中极为高兴，他此番来卫府最大的任务便是带着宁清美和卫如蔓回去，来到卫府前他还在苦恼着怎么开口呢，妹妹和外甥女在卫家可都是生活的好好的，如何能轻易就回宁家？

然而此刻，他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即便是来之前已经知道了真相，此刻他心中还是自觉地愧对宁清美。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生活在卫成锋用谎言编造的美梦中，是他，生生将这个美梦撕裂了，知道真相又如何？此刻她的心已然死了吧？

卫如蔓轻轻拍了一下宁清远的肩膀，待他转头之时，微微笑了一下，无声的给予安慰。

人这一世有太多无可奈何，宁清美当初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就得面对真实的卫成锋。

此刻她心中虽有小小的愧疚，却并不后悔所做的事情。宁清美前世就是因着获得实在太糊涂，才会被何玉莲设计致死，甚至死前还不知真相。

所以，这一世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

卫如蔓内心平静，有宁清远在，卫家这潜藏的危险是暂时可以解除的了，她之所以在这关键时刻还将卫家这乱七八糟的事情摆出来，便是要解决卫婉兮和何玉莲，她太清楚前世李林卫靠着她们得利了多少，而七皇子之所以能够顺利登上帝位，他们的作用非凡。

这一世，她要复仇，便要彻彻底底的打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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