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喂狐，她有资本

桐苑小筑的琉璃风铃在雪后初晴的晨光里，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叮铃”，声音空灵，却再难敲开谢桐冰封的心湖。自那晚醉酒崩溃、被“碎骨抽魂”的冰冷警告和那惊鸿一瞥的恐怖狐尾虚影双重震慑后，她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最后一丝生气，连带着新布置的小院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死寂。

她不再去藏书馆，不再对着风铃发呆，甚至不再去规划那空着的花架该种些什么。大部分时间，她都蜷缩在铺着雪貂皮的藤椅上，裹着厚厚的绒毯，抱着那盏散发着恒温幽蓝狐火的暖炉，空洞的狐眸望着穿风谷上空永远灰蒙蒙的铅云，像一尊失了魂的玉雕。

恨意依旧在冰层下燃烧，复仇的念头并未熄灭，只是被一种更庞大、更冰冷的恐惧和绝望压制着。她像一只被拔光了所有尖刺、连挣扎都显得徒劳的困兽，只剩下本能的、对温暖的贪婪汲取。

这天清晨，当微弱的晨光艰难地透过冰绡窗棂，霜寂阁深处那片常年不散的阴影里，传来一丝极其轻微的异动。

不是闻人衍那种融入天地的气息凝聚，而是一种……更微小的、带着某种奇异生命力的波动。

谢桐空洞的狐眸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

阴影边缘，空气无声地扭曲了一下。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白色身影，如同从虚空中挤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冰冷的寒玉地面上。

那是一只狐狸。

通体雪白，毛色纯净得如同昆仑初雪，没有一丝杂色。体型比寻常狐狸小上一圈，更像是幼崽，蓬松的大尾巴几乎和身体等长，自然地垂在身后。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眼睛，并非寻常狐狸的狡黠或媚态，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澄澈，如同两枚剔透的、凝固的银灰色冰晶，里面没有丝毫情绪，只有一种洞穿一切的漠然。

它迈着极其优雅、悄无声息的步伐，缓缓走到藤椅前。小小的身影在巨大的藤椅和谢桐面前显得格外渺小，却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清冷气场。

谢桐空洞的狐眸终于聚焦，落在了这只突然出现的小狐狸身上。没有惊讶，没有好奇，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她看着它那双冰晶般的眸子，那里面映出她苍白憔悴、毫无生气的倒影。

“师……师尊？” 她下意识地、极其微弱地呢喃了一声，声音沙哑干涩。

小狐狸没有任何回应。它只是静静地站在藤椅前，仰着小脑袋，用那双毫无情绪的冰晶眸子与她对视。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只是……在等待。

空气凝滞了片刻。

谢桐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出了一只裹在绒毯里的手。那只手苍白、纤细、灵力全无，甚至带着微微的颤抖。她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试探的迟疑，朝着小狐狸蓬松的脑袋伸去。

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雪白柔软的毛发时，小狐狸冰晶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快得如同错觉。它没有躲闪。

微凉的、带着奇异光滑触感的绒毛，终于触碰到了谢桐冰冷的指尖。那触感……很陌生，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触碰到了某种……同源而生却又截然不同的冰冷。

“唔……”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轻哼从谢桐唇边溢出。她空洞的眼底，似乎被这一点微凉的、真实的触感，短暂地驱散了一丝死寂。指尖无意识地在那蓬松柔软的头顶轻轻摩挲了一下。

小狐狸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站着，任由她抚摸。冰晶般的眸子依旧澄澈漠然，倒映着谢桐失神的模样。

【？？？？？？？】

【狐狸？！哪来的小狐狸？！】

【好漂亮！雪白雪白的！眼睛像冰做的！】

【恶女好像……有点反应了？】

【这狐狸怎么感觉……有点眼熟？气质怪怪的……】

【闻人衍送的？定情信物？啊呸！我在想什么！】

直播间弹幕瞬间被这只突然出现的小狐狸点燃。

没有言语，没有说明。这只小小的、冰冷的白狐，就这么突兀地成为了桐苑小筑的第三个“住客”，也成了谢桐死寂世界里唯一一个能触碰到她指尖的活物。

***

霜寂阁没有准备任何宠物用具。谢桐抱着暖炉，在空荡荡的阁内翻找了许久，才在一个积灰的角落里寻到一个不知何年何月遗留下来的、边缘有些破损的白玉盆。盆不大，用来给这小东西洗澡倒也勉强合适。

她吃力地将白玉盆搬到桐苑小筑的院子里，又用暖炉里那幽蓝的狐火小心地“烧”了一盆温水——她对狐火的控制极其微弱，水温全靠感觉，试了几次才勉强调到温热不烫手。

“过来。” 她抱着暖炉，对着蜷在藤椅雪貂皮上、闭目养神的小白狐唤了一声。声音依旧没什么力气，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空洞，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涩和别扭。

小狐狸冰晶般的眸子睁开，没什么情绪地瞥了她一眼，又瞥了瞥那个冒着热气的白玉盆。它似乎极其不情愿，小小的身体微微绷紧，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对水的抗拒和高傲。

谢桐也不催促，只是抱着暖炉，安静地等着，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带着一丝固执。

僵持了片刻。小狐狸最终还是慢吞吞地、极其优雅地跳下了藤椅，迈着无声的步伐走到白玉盆边。它低头嗅了嗅温热的清水，冰晶般的眸子里清晰地闪过一丝嫌弃，但还是抬起一只前爪，极其勉强地、用爪尖沾了沾水。

谢桐蹲下身——这个动作对她现在的身体来说都有些吃力。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它抗拒的爪子，试探性地将温水撩到它雪白蓬松的背毛上。

指尖触碰到那微凉光滑的毛发时，她清晰地感觉到小狐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它没有躲，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冰晶般的眸子冷冷地、带着无声的压迫感盯着她，仿佛在警告她动作轻点。

谢桐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她放轻了动作，用指尖沾着温水，一点一点地梳理着它背上的绒毛。水珠滚落，露出底下更纯净的雪白。她避开它的头部和敏感的尾巴根部，动作生涩却异常专注。

【噗……给狐狸洗澡！恶女还有这技能？】

【看那小狐狸嫌弃的眼神！笑死！】

【谢桐动作好小心啊……怕弄疼它似的。】

【别说，画面还挺……温馨？如果忽略恶女苍白的脸和狐狸冰冷的眼的话。】

弹幕难得一片轻松（？）的调侃。

温水浸润了毛发，谢桐又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块干净柔软的细布（从她新买的雪貂皮上忍痛剪下来的一小块），开始轻轻擦拭。小狐狸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当谢桐擦拭到它那蓬松的大尾巴时，它的尾巴尖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那尾尖，纯净雪白，没有任何火焰的痕迹。

谢桐的手指一顿，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晚惊鸿一瞥的、燃烧着幽蓝火焰的恐怖狐尾虚影！一股寒意猛地窜上脊背！

她猛地缩回手，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胸口微微起伏，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只闭着眼、似乎很享受擦拭的小白狐。

是幻觉吗？那晚……真的是醉酒后的幻觉？

小狐狸似乎察觉到她的停顿和异样，冰晶般的眸子缓缓睁开，漠然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在问：怎么停了？

那眼神，纯粹、冰冷、毫无波澜，没有一丝属于洪荒凶兽的暴戾。

谢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把眼前这只漂亮的小东西和那晚恐怖的景象联系起来。她重新伸出手，更加轻柔地擦拭着它蓬松的尾巴，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洗完了澡，小白狐湿漉漉的毛发在结界隔绝了寒风的桐苑小筑里很快变得蓬松干燥，雪白得晃眼，带着一种清冽好闻的气息，竟与闻人衍身上那股雪后青松的冷香有几分相似。

接下来是喂食。

谢桐犯了难。霜寂阁里除了寒玉就是光溟，哪来的狐狸吃的东西？她抱着暖炉，在院子里那堆买回来的东西里翻找。灵植种子？不行。凡间带来的糕点？似乎也不妥。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包凡间带来的、红艳艳的梅子干上。她记得……狐狸好像爱吃点酸甜的？

她倒出几颗饱满红艳的梅子干，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递到小白狐面前。

小狐狸冰晶般的眸子落在那些梅子干上，眼神依旧是那种万年不变的漠然，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它凑近嗅了嗅，然后，极其嫌弃地、毫不客气地扭开了头。

【哈哈哈！被嫌弃了！】

【梅子干喂狐狸？恶女你是认真的吗？】

【这小祖宗挑食得很啊！】

【快看！它好像在翻白眼！（虽然它眼睛根本不会动）】

谢桐看着被嫌弃的梅子干，有些无措。她抱着暖炉，想了想，指尖在暖炉边缘轻轻一划，一小块散发着纯净寒气的、指甲盖大小的下品冰灵石出现在掌心。这是她仅有的、能拿得出手的、带点灵气的东西了。

她犹豫着，再次将手心递过去。这一次，小狐狸冰晶般的眸子在那块小小的冰灵石上停留了片刻。它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极其优雅地、带着一种勉为其难的姿态，轻轻舔了一下那块冰灵石。

寒气瞬间被它吸收，冰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碎裂，化为齑粉。

小狐狸舔了舔嘴角，冰晶般的眸子重新看向谢桐，眼神依旧漠然，但似乎……没那么嫌弃了？它甚至还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小脑袋。

谢桐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她从暖炉里又划拉出几块更小的冰灵石碎块，放在手心。小狐狸这次没有再舔，而是极其优雅地低头，用尖尖的小牙齿，慢条斯理地、如同品味珍馐般，将那些冰灵石碎块一粒粒叼走，在口中轻轻“咔嚓咔嚓”地咬碎、咽下。

那声音在寂静的桐苑小筑里格外清晰。

谢桐抱着暖炉，蹲在地上，看着小白狐安静地“用餐”。暖炉的幽蓝火光跳跃着，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和那微微弯起的唇角。阳光透过结界，吝啬地洒在一人一狐身上，在冰冷的玉白地面上投下两道依偎的、小小的影子。

藤椅上的雪貂皮依旧温暖，琉璃风铃偶尔轻响。

冰封的心湖深处，似乎被投入了一颗小小的、冰冷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直播间弹幕：

【……用冰灵石喂狐狸？闻人衍知道你这么败家吗？】

【这小东西吃得还挺矜贵！】

【恶女笑了？虽然很淡……但真的笑了？！】

【完了完了，恶女不会真把这狐狸当精神寄托了吧？】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轻微正向波动（愉悦？）……目标灵宠能量波动稳定（高纯度冰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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