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伺候,沐浴。”
清冽如碎玉相击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后响起,近得仿佛贴着耳廓。谢桐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瞬间凝固了。她保持着蹲在溪边的姿势,僵硬地转过头。
闻人衍就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素白的长袍在微风中轻拂,衣摆几乎要扫到她的裙角。那双空茫的琉璃色眸子,低垂着,精准地“落”在她被溪水打湿、还沾着晶莹水珠的脸颊和几缕贴在鬓边的湿发上。他身上那股清冽如雪后松林、又带着万古寒铁般冷硬的独特气息,如同无形的网,瞬间将她整个笼罩。
伺候……沐浴?
谢桐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这位不是谪仙吗?谪仙也需要人伺候沐浴?而且……他明明看不见!这要求本身就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难以启齿的亲密。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慌乱瞬间攫住了她。她甚至能感觉到后颈那个微小的烙印,在闻人衍气息的笼罩下,隐隐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和温热。
“是。”喉咙干涩得厉害,她几乎是挤出了这个字,撑着有些发软的膝盖站起身。动作间带起的水珠溅落在岸边的草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片陡然紧绷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闻人衍不再言语,转身,朝着竹楼后方那片被更浓密奇异花木掩映的区域走去。步履无声,白色的背影挺拔孤峭,像一座移动的冰山。
谢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默默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那道背影上。
宽肩,窄腰,墨色的长发如流泻的夜色披散在素白的衣料上,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仅仅一个背影,便已将“风姿卓绝”四个字诠释到了极致,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神性光辉。
可谢桐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那晚缠绕在她腰间、毛茸茸又充满绝对掌控力的狐尾,以及后颈被冰冷犬齿刺破的细微痛感。神性之下,是深不可测的妖异和……危险。
穿过一片挂满垂丝铃兰般奇异花朵的藤蔓拱门,眼前豁然开朗。
一方巨大的天然温泉池出现在眼前。池壁是温润的乳白色玉石,表面覆盖着一层常年浸润水汽形成的、滑腻的青苔。池水呈现出一种极其诱人的、近乎透明的碧蓝色,水面上氤氲着浓郁的、带着硫磺气息和草木清香的白色雾气,丝丝缕缕向上蒸腾,将周围的奇花异草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更惊人的是池水中蕴含的灵气,几乎凝成了淡金色的雾丝,在水面缓缓飘荡,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腑被洗涤。
这绝对是修真界顶级的灵泉!价值无法估量!
闻人衍走到池边,站定。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抬起双臂,那是一个等待侍奉更衣的姿态。
谢桐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她自己都怕对方听见。她走到他身侧,尽量避开他空茫却仿佛能穿透一切的视线。指尖有些发颤,伸向他腰间那条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的素银腰带搭扣。
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她屏住呼吸,指尖用力,小心翼翼地解开。搭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这片只有水汽蒸腾声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然后是外袍的系带。素白的丝绦在她指尖缠绕、解开。随着外袍的系带松开,那件质地如水般垂坠的素白长袍,顺着闻人衍宽阔的肩线,无声地向下滑落。
谢桐的呼吸猛地一窒!
长袍之下,是一件同样质地的素白中衣。衣料单薄,被水汽微微濡湿,紧贴着他背部的线条。那肩胛骨的轮廓清晰而有力,如同收拢的蝶翼,一路向下,是劲瘦流畅、蕴含着爆发力的腰背线条,收束进同样质地的束腰长裤里。仅仅是隔着衣料的轮廓,已能感受到那具躯体下蕴含的、如同沉睡火山般的力量感。
一种纯粹的、对极致力量与完美形态的冲击,毫无防备地撞入眼帘。
她慌忙垂下眼,不敢再看。可眼角的余光,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描摹着那流畅的背脊线条,感受着那无声散发出的、混合着神性与原始力量的气息。
外袍彻底滑落在地。闻人衍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维持着抬臂的姿态。
接下来是……中衣。
谢桐的指尖抖得更厉害了。她几乎是咬着牙,才控制住自己没转身就跑。指尖触碰到中衣的领口,那衣料触手冰凉丝滑,带着他身上的冷香。她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手指勾住领口,缓缓向两边褪下。
随着衣襟的滑开,一片冷玉般的肌肤暴露在氤氲的水汽和迷蒙的光线下。
宽阔的肩膀,线条凌厉的锁骨深陷,如同雪原上最完美的刻痕。胸肌的轮廓在单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紧实而流畅,充满了内敛的力量感。再往下,是平坦紧致的腰腹……谢桐的视线如同被烫到,猛地收回,死死盯住自己的脚尖,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滚烫的热意。
她迅速地将褪下的中衣搭在手臂上,感觉那轻薄的衣料此刻重若千钧。
闻人衍似乎终于满意了。他抬步,迈入那碧蓝温润的灵泉池水中。
哗啦。
水声轻响。
谢桐这才敢飞快地抬眼瞥去。
他背对着她,缓缓步入池水深处。清澈的碧蓝色泉水漫过他劲瘦的腰身,水流温柔地拂过那紧实流畅的背肌线条。墨色的长发漂浮在水面上,如同铺展开的华丽绸缎。水珠顺着他冷白的肌肤滚落,滑过宽阔的肩背,没入水面之下。氤氲的雾气缭绕在他周身,模糊了细节,却更添一份朦胧而惊心动魄的美感,像一尊在神泉中沉浴的玉雕,每一寸都凝聚着天地造化。
谢桐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盯着池边一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奇异花朵,脑子里却乱成一团浆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个眼盲的人,让人伺候沐浴……这合理吗?还是说,他根本不在意?在他眼里,她这个“工具人”,大概和池边的一块石头没什么区别?
可……那块“石头”现在心跳如擂鼓,面红耳赤,几乎要窒息了!
她深吸了几口带着浓郁灵气的湿润空气,试图平复翻腾的气血。目光却像有自己的意志,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池中那道身影。
水汽蒸腾,光线迷离。他靠在一块光滑的池壁上,微微仰着头,空茫的眸子“望”着上方雾气缭绕的空间。水珠顺着他线条完美的下颌线滚落,滑过修长的脖颈,没入微微起伏的胸膛。湿透的墨发有几缕贴在冷白的颈侧,勾勒出禁欲又撩人的弧度。
谢桐猛地掐了自己手心一下。痛感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不行!不能再看了!再看下去,她怕自己会因为心跳过速而猝死在这温泉池边!
她强迫自己转过身,背对着温泉池,假装整理臂弯里搭着的衣物。可那哗啦的水声,那蒸腾的、带着他身上冷香的水汽,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感官。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惊鸿一瞥的画面——宽阔的肩背,水珠滚落的轨迹,湿发贴颈的弧度……
“怀疑他在诱惑我,但我没证据……” 这个荒谬又带着点自嘲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赶紧甩甩头,把这要命的想法压下去。一定是这灵泉的灵气太足,熏得她脑子不清醒了!那可是闻人衍!是眼盲心冷、动动手指就能碾死她的活祖宗!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身后传来水声。闻人衍似乎洗完了,正从水中起身。
谢桐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紧绷,死死盯着地面,一动不敢动。
脚步声带着水渍,停在她身后。那股清冽又湿漉漉的气息再次将她笼罩。
一件微凉的、带着水汽的干净中衣被递到她面前。
“更衣。”依旧是那清冽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命令。
谢桐:“……” 她认命地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接过那件同样素白的中衣。这一次,她强迫自己眼观鼻,鼻观心,视线只敢落在他胸前衣襟的位置,绝不往上或往下移动半分。
可饶是如此,那近在咫尺的、带着湿润水汽的冷玉般的肌肤,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轮廓,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混合着灵泉气息和他本身冷香的味道……都像无形的钩子,不断挑战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力。
她抖着手,展开中衣,像个笨拙的木偶,试图帮他穿上。指尖不可避免地会触碰到他微凉的皮肤,每一次触碰都像被细小的电流击中,让她头皮发麻,动作更加僵硬。
好不容易将中衣套上,系好系带。她又拿起一旁干净的外袍,重复着同样的过程。整个过程,她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精神高度紧张,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当最后一件外袍的腰带系好,谢桐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虚脱般长长舒了一口气。她退开两步,垂首敛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剑尊,好了。”
闻人衍没有回应。他微微侧首,空茫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缭绕的水汽,再次“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谢桐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再次失控。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空茫的视线在她发烫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
就在谢桐几乎要窒息在这无声的压力下时,闻人衍终于移开了“目光”,转身,无声地朝着竹楼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被水汽微微濡湿了袍角的背影。
谢桐站在原地,直到那白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花木掩映的小径尽头,才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她扶着旁边温润的玉石池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颊滚烫,心跳如鼓点般急促地敲打着耳膜。
刚才那一个时辰,比她前世经历的任何一场生死搏杀都要惊心动魄!
她抬手用力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试图驱散那不受控制的绮念和羞赧。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又想起刚才那具在灵泉雾气中若隐若现、充满了神性与力量感的躯体……
“冷静,谢桐!那是个眼盲的祖宗!还是个会失控咬人的祖宗!” 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告诫自己,“他只是在使唤一个工具人!工具人不需要有乱七八糟的想法!”
工具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莹润光洁、被顶级资源滋养得如同美玉的手,又想起叶玖那仓皇逃窜的背影,还有闻人衍那绝对碾压的力量。
恐惧依旧存在,对未知的失控心有余悸。但此刻,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涌了上来——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
这禁地的“赎罪”生活,似乎比她预想的,要“精彩”得多。
她直起身,拍了拍衣角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眼神却已恢复了沉静。
不管怎样,活着,就好。
她抬步,也朝着竹楼的方向走去。脚步比来时,似乎轻快了一点点。只是脑子里,那惊心动魄的玉色背脊和氤氲水汽的画面,恐怕短时间内,是挥之不去了。
清霜碎玉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