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脚的旅店,清晨的寒气像冰冷的蛇,钻进厚重的羊毛大衣缝隙。窗棂外,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雾气包裹着小镇,石砌房屋如同沉没的礁石。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地鼓噪。油灯被粗暴地挑亮,昏黄的光晕在潮湿的空气中艰难地撕开一小片混沌,灯芯燃烧的噼啪声是唯一的声响。厚实的帽子压到眉骨,大衣裹紧,长筒靴踩在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上。推开旅店沉重的橡木门,冰凉的雾气立刻糊了一脸,带着松针和泥土的腥气。
油灯微弱的光晕在浓雾中晕开,像一只迷失的萤火虫,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我紧贴着街道右侧冰冷的石墙,每一步都踩在未知之上,靴底碾过湿滑的苔藓和碎石。警惕如同绷紧的弓弦。幸运并未完全抛弃我们——没走出多远,雾气深处,一块饱经风霜的木招牌在油灯的光晕边缘若隐若现:一个粗糙的酒杯图案。
就是它!
折返的脚步带着风。同伴们已醒来,正低声争论着是啃硬面包还是冒险去镇上觅食。我带来的消息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找到酒馆了!有热食!” 困倦瞬间被驱散,行囊被胡乱卷起。
再次出门时,雾气已开始消散,如同巨大的幕布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拉开。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将金色的光柱斜斜地投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蒸腾起氤氲的水汽。那家酒馆清晰地显露出来,低矮的石屋,烟囱里飘出诱人的、带着油脂焦香的气息。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温暖浑浊的空气裹挟着麦酒香、烤肉味和汗味扑面而来。几桌早起的伐木工和车夫投来短暂的目光,又沉浸在自己的食物和交谈中。
我们在油腻的柜台前坐下,面包、熏肉、几小杯颜色深沉的朗姆酒——简陋却滚烫的食物被粗陶盘盛着端上来。饥饿压倒了所有斯文,刀叉(或者直接用手)并用,狼吞虎咽。朗姆酒辛辣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暂时熨帖了紧绷的神经。
闲聊不可避免地展开。话题漫无边际,最终被酒馆老板——一个围着油腻围裙、眼神精明的红鼻子壮汉——接了过去。他一边用一块看不出本色的抹布反复擦拭着木酒杯,一边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先生们,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出门在外可得当心。南边佛罗伦萨那边,正打着呢!围城!打得可凶了!”
擦拭酒杯的动作顿住了,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掌握内幕消息的得意:“是皇帝陛下(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的军队!为了帮美第奇家族夺回他们的宝座!德意志的雇佣兵,西班牙的长枪手…还有咱们这边的,”他用下巴朝门外南方点了点,“米兰人、帕尔马人…都去了!”
我的手指瞬间捏紧了粗糙的陶杯杯壁,冰凉的触感直刺心底:“先生,您说的‘咱们这边’…也包括热那亚?” 声音干涩得厉害。
老板抬起头,那双被酒精浸润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同情,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沉重:“是啊,先生。共和国和皇帝陛下…是坚定的盟友。如果你们的朋友还在热那亚城…” 他没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们必须立刻回去!” 这句话像出膛的子弹,炸响在狭窄的酒馆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顾不上盘子里剩下的食物,几枚银币被拍在油腻的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冲出酒馆,清晨微凉的空气也无法冷却血液中的焦灼。街边,一辆空着的四座马车如同神赐!车夫是个沉默寡言、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汉子。我们几乎是扑上去的。
“去热那亚!现在!用最快的速度!钱不是问题!” 我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嘶哑。
车夫浑浊的眼睛扫过我们惨白的脸和鼓鼓囊囊的钱袋,没有一句废话,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脆响:“驾!”
车轮疯狂地碾过小镇的石板路,冲上通往米兰公国的驿道。车厢在剧烈的颠簸中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身体被无情地抛起、落下,撞击着坚硬的木板和冰冷的铁质窗框。大腿被硌得失去知觉,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窗外的风景模糊成一片急速倒退的色块。没有人抱怨颠簸,只有死一般的沉默,以及车轮碾过坑洼时令人牙酸的呻吟。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旋转:李梓轩、大E、胡皓哲…他们怎么样了?会不会也被那该死的征兵令拖走?
“你说…”张喆的声音在剧烈的摇晃中断断续续,带着恐惧,“李梓轩他们…会不会也…”
“不可能吧…”李梓轩试图安慰,声音却虚弱得自己都不信,“他们…只是看店的…”
“看店的?”张喆猛地提高了音量,脸上是惨淡的苦笑,“别忘了他们那身板!比牛还壮!不征他们征谁?难道征那些风一吹就倒的老头子吗?”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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