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丸”伤痕累累的船身,缓缓驶入宁波港(明代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繁忙的锚地。与泉州、吕宋、琉球截然不同,这里是**大明**!熟悉的飞檐斗拱、青石板路、吴侬软语,空气中弥漫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湿润气息与市井喧嚣。船上众人,尤其是张婷、陈阳、王玥这些穿越者,望着岸上林立的商铺、穿着汉服的行人、熟悉的文字招牌,百感交集,恍如隔世。然而,他们并非衣锦还乡的游子,而是肩负着沉重使命的寻路者。
**融入与困境:技艺与现实的碰撞**
凭借“动绘”的独特名声(郑掌柜在泉州的商路网络提前将他们的“神技”传回了江南)和琉球王府的引荐信,他们很快在宁波港附近租下了一处带院落的铺面,再次挂上了“动绘屋”的木匾。小治精心修缮了那艘象征性的“樱花丸”铁片徽记,镶嵌在匾额下方,熠熠生辉。
“动绘”在大明同样引起了轰动。精致的木匣、流畅的动作演示、实用的信息传递方式,迅速吸引了本地商行、漕运衙门甚至一些好奇的文人士大夫。订单纷至沓来:为丝绸商行绘制“生丝检验分级动绘”,为瓷器作坊绘制“青花勾线分水技法动绘”,为漕帮绘制“运河闸口通行协作动绘”…… 收入稳定下来,生活似乎安定了。
然而,他们的核心目标——**寻找能建造远洋巨舰的船匠和船厂**——却陷入了困境。
* **官方壁垒:** 明代中后期海禁政策虽时紧时松,但大型海船的建造受到严格管控。官办的龙江船厂(南京)主要建造漕船和战船,技术保密,普通人难以接触。地方上的大型船坞,也多受官府和豪商控制,背景复杂的“动绘屋”难以介入。
* **技术断层:** 距离郑和宝船下西洋的辉煌时代已过去百余年,建造巨型远洋海船的顶尖技艺似乎已经断层或散佚。民间船厂虽能造坚固的福船、广船,但吨位、抗风浪能力与传说中的宝船相去甚远,更别提支撑他们前往“归途星迹”所在的深海。
* **成本高昂:** 即使能找到有能力的船匠和船厂,建造一艘能远航深海、抵御风浪的巨舰,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远非“动绘屋”目前所能承担。
屋嘉比朝贤大师的到来,在宁波的文人圈中引起了一阵涟漪。他对千里镜的精妙运用和对星象的独到见解,令一些开明的士人惊叹。然而,当他试图通过星象推演和那份《异星录》摹本,向当地天学机构(如钦天监在地方的分支)寻求关于“深海异象”或“星路之隙”的记载时,却碰了壁。对方要么视为无稽之谈,要么讳莫如深,暗示涉及“天机”或“禁说”,不宜深究。大明的官僚体系和思想禁锢,如同一堵无形的墙。
**转机与暗流:佛郎机人与严府的阴影**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找上了门——**阿尔瓦罗·门德斯(Álvaro Mendes)**,那位曾在朝鲜海域与“动绘屋”有过一面之缘的葡萄牙船长!他的船队也常跑宁波-澳门-马六甲航线。
“啊!神奇的‘动绘’大师们!还有这位令人尊敬的观星者!”阿尔瓦罗用生硬的官话热情地招呼,目光热切地扫过屋嘉比大师手中的千里镜和张婷桌上的动绘木匣,“你们在宁波的名声,连濠镜澳(澳门)都听说了!”
阿尔瓦罗带来了关键的信息和潜在的合作可能:
1. **佛郎机巨舰:** 他坦言葡萄牙人在印度洋和南洋拥有强大的卡拉克帆船(Carrack)和更先进的盖伦帆船(Galleon),吨位大、火力猛、适航性好,正是“动绘屋”梦寐以求的远洋平台。“我们的船厂在果阿(印度)、马六甲,甚至濠镜澳附近,都有能力建造或改装!”
2. **利益交换:** 阿尔瓦罗对“动绘”技术垂涎三尺,尤其看重其在航海训练、货物管理、跨文化沟通(比如与东南亚土王打交道)方面的巨大价值。“我们可以提供船只,甚至护航!条件是… …‘动绘屋’需优先、独家为我们的商站和船队提供定制动绘服务,并将部分核心绘制技法… …共享。” 他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
3. **西班牙的威胁:** 他压低声音警告,“圣菲利佩号在樱花丸港的失败让马尼拉的西班牙人颜面尽失,他们视你们为眼中钉!黎牙实比正在集结力量,樱花丸港……恐怕难以长久。与我们合作,是获得庇护和力量的最快途径!”
阿尔瓦罗的提议充满诱惑,却也如同毒药。与佛郎机人深度绑定,意味着可能卷入欧洲殖民者的纷争,甚至被视为“通番”,触怒大明官府。核心技术共享,更是动摇了“动绘屋”的立身之本。
就在他们犹豫之际,一个更不祥的阴影笼罩下来。宁波府衙的吏员带着几分倨傲登门,身后跟着几个眼神精悍的家丁打扮的人。
“哪位是‘动绘屋’主事?”吏员慢悠悠地展开一份文书,“奉知府大人谕,兼转呈京中严阁老府上钧意:尔等所制‘动绘’之技,构思奇巧,于实务或有裨益。然此等奇技淫巧,流布市井,恐滋惑乱。特命尔等即日献上全套技法图说及样本,由府衙并严府‘雅鉴’、‘保管’。不得有误!”
“严府?严阁老?”李兆铭心中一凛!当朝首辅严嵩权势熏天,其子严世蕃更是贪婪无度,网罗天下奇珍异巧以供私欲。被这头恶虎盯上,轻则巧取豪夺,重则家破人亡!
**风暴前夕:抉择与星光的指引**
内忧外患,骤然压顶!
* 西班牙的军事威胁如芒在背,樱花丸港危在旦夕。
* 佛郎机人阿尔瓦罗抛出的合作诱饵,甜美却可能致命。
* 大明本土,严府的魔爪已经伸出,意图夺取他们安身立命的技艺。
* 而两年之约,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深海巨舰依旧渺茫。
“绝不能向严府低头!”王玥气得脸色发白,“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
“与佛郎机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金先生忧心忡忡,“且自绝于大明!”
“可樱花丸港的兄弟们怎么办?两年之约怎么办?”陈阳一拳砸在桌子上,眼中布满血丝。
屋嘉比朝贤大师一直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千里镜冰凉的铜管。他走到窗边,望向东南方向的夜空。今夜无云,繁星璀璨。他举起千里镜,对准那片深邃的星域,久久凝视。
良久,他放下千里镜,苍老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平静:“星轨既定,劫波亦是渡舟。避无可避,唯勇毅前行。”
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婷和陈阳身上:“老朽夜观天象,推演星图。欲解此困局,破此死结,契机不在宁波府衙,不在佛郎机商馆,而在……”
他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简易的罗盘图案,然后在东南方向重重一点:
“**舟山!双屿港!**”
“双屿港?”李兆铭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大明东南沿海最大的走私贸易中心,海盗、私商、亡命徒、甚至倭寇混杂的无法之地!但也正因为如此,那里汇聚了最顶尖的、不受官府管束的船匠、水手和…… **建造远洋大船的秘密工场**!传闻中,甚至有当年参与过郑和宝船建造的匠人流落其中!
“那里龙蛇混杂,危险万分,但也是唯一可能找到我们需要的人和船的地方!”屋嘉比大师语气笃定,“星辉所指,暗流涌动之地,亦是破晓之光所在。严府之迫,佛郎机之诱,或可借此乱局…… **金蝉脱壳**!”
大师的话如同惊雷,又似明灯!与其在宁波坐以待毙,被严府吞噬或被佛郎机人裹挟,不如主动跳入那最凶险的漩涡,在混乱中寻找那一线生机!
“金蝉脱壳……”张婷咀嚼着这个词,眼神渐渐亮起。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利用严府索要“动绘”核心技术的贪婪,利用阿尔瓦罗急于合作的迫切,制造混乱与烟雾弹,掩护核心人员和技术秘密,秘密潜往双屿港!
“我们需要一场‘戏’。”张婷的声音带着决绝,“一场给严府看,也给佛郎机人看的‘戏’!然后,像风暴中收帆转向的船一样,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驶向……双屿!”
一场精心策划的“风暴”,即将在宁波港上演。而真正的目标,是那片被星图标记的、充满危险与机遇的混乱之海——双屿港。寻找星海之舟的旅程,进入了最惊心动魄的篇章。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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