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台月冷

昆仑墟的夜，总缠着化不开的清寂。诛仙台畔，月光如霜，将瑶光的素衣镀上一层银白。她足尖轻点，自云端落于台沿，三百年人间烟火，让她周身多了缕说不出的温润，却掩不住元神受损后，神力滞涩时的细微颤意

元始立于不远处的云霭间，玉袍广袖垂落，如亘古未变的天道威严。他望着瑶光，眸光在月色里浮沉，半晌，才递出那盏盛着修复元神仙露的玉杯：“三百年，辛苦了。”声音清冷淡漠，却在递杯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掌心——这是上古时，他们共饮仙露时，便有的默契，藏着连天道都算不清的私意

瑶光垂眸接过，仙露入喉，熟悉的清苦漫开，却比记忆里多了丝回甘。她抬眼，望向元始身后的昆仑墟，星辰殿在云雾里若隐若现，殿顶的星灯，三百年未熄，像极了她历劫时，人间丈夫守在窗畔的那盏油灯。“人间的汤，会凉，”她轻声道，“可昆仑的星，倒真的长明。”

元始的指尖在广袖里蜷了蜷，没接这话。当年仙魔大战，瑶光为护他，以元神挡下魔尊致命一击，元神碎裂的刹那，他在诛仙台接住她渐冷的身躯，天道判定“魂飞魄散”，可他偏以“斩去一缕无情道”为代价，求来了她历劫重生的生机。三百年里，他守着这昆仑墟，守着星辰殿里她未画完的星图，连太极图都因耗损过巨，黯淡了几分

瑶光回到星辰殿时，殿门无风自开，殿内的上古典籍，被整理得齐齐整整，她当年漏画的“归星”，被人用朱砂补全，笔触苍劲，带着她熟悉的、元始天尊独有的道韵。她缓步上前，指尖抚过星图，那些藏在星芒里的旧时光，潮水般涌来：上古时，她为寻混沌石坠崖，元始寻遍三界将她救回；两人在冷泉论道，为“天道该护苍生还是护一人”争得面红耳赤，末了却共饮一盏仙露，笑看星辰起落

“殿下，诸神在蟠桃会等着您呢。”殿外，仙侍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瑶光敛了敛神，正了正发间的星辰簪——这簪子是她历劫前遗落的，如今却被修复得完好如初，簪头的星芒，比上古时更盛。她知道，这又是元始的手笔

蟠桃会上，诸神或问候，或试探，或明里暗里的质疑。灵宝天尊端着玉杯，笑问：“瑶光神女历劫归来，可悟了人间情道？”瑶光浅笑道：“人间夫妻，会为一碗热汤等至深夜，这情，暖了岁月，也让我懂了，天道不应只算苍生，更该算一人。”这话一出，席间静了静，元始垂眸饮茶，玉杯相触的轻响，似在应和

散了蟠桃会，瑶光回星辰殿，途经冷泉，却见元始立在泉畔，衣袂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转过身，眼底有星芒碎落：“你说要算一人，这人间劫数，我也算不清你。”瑶光望着他，三百年前诛仙台的画面重叠，那时他也是这般，在她将死之际，眼尾泛红，却强压着情绪

“当年你若躲开，”瑶光轻声，“天道或许不会让我历劫。”元始却道：“你是星辰，若灭，三界失序。”话是天道大义，可他指尖的微颤，泄露了私念。瑶光忽的笑了，伸手触碰他的袖角：“元始，你道心坚固，可这昆仑墟的星，明明是你在守，又何尝不是……”

话未说完，瑶光忽觉元神刺痛，一口血涌上喉头。元始瞬发仙力稳住她，仙力涌入的刹那，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疯狂躁动——人间历劫时，丈夫坠崖前的那句“等你回来”，仙魔大战时，她推开元始的决绝，还有三百年里，元始在星辰殿外守到发白的鬓角

“别动，”元始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慌，“元神裂痕又要……”话被瑶光的指尖堵住，她望着他，眼尾泛红：“我都想起来了，你为我斩去的‘无情道’，我用人间三百年的情，补回来。”

冷泉的水，倒映着两人重叠的身影，月光漫过诛仙台，漫过昆仑墟的每一寸土地。这夜，星辰殿的归星亮得刺眼，像极了瑶光眼里，藏了三百年，终于敢望向元始的、炽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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