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试讲的前一夜,萧然对着铜镜细细打理。他换了身月白长衫,领口绣着几枝暗雅的兰草,是江南学子最爱的样式。铜镜打磨得不算光亮,却足够映出他清俊的轮廓——眉峰疏朗,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带着几分疏离的温润,笑起来眼角会漾开浅淡的纹路,显得格外亲和。这副相貌,既不会像权贵子弟那般锋芒毕露,又自带一种让人愿意亲近的温和感,正是混在文人堆里最不扎眼,却又容易被记住的模样。
“倒是会利用老天爷赏的饭。”系统在他脑海里调侃,“就凭这张脸,新帝看了也得多瞧两眼。”
“颜值也是实力的一种。”萧然指尖拂过鬓角,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至少能让那些老臣少些防备心。”他从空间里摸出块玉佩,系在腰间——这是漕运总督特意让人寻来的,玉质温润,雕着简单的水纹,既符合“江南举子”的身份,又透着几分不张扬的贵气。
次日清晨,吏部的官员准时来接。马车行至宫门前,萧然跟着人流下车,缓步走过金水桥。沿途的侍卫和太监见了他,目光总会在他脸上多停留片刻,却少有人盘查——这般相貌气质,一看便知是来参加试讲的文人,无需多问。
试讲设在御书房偏殿,新帝端坐在上首,脸色确实带着几分病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周显站在一旁,眼神锐利如鹰,扫过众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殿内还坐着几位老臣,其中便有漕运总督的旧识,户部侍郎。
轮到萧然上前时,他不急不缓地躬身行礼,声音清朗:“臣苏砚,见过陛下。”
新帝抬眼看来,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似乎觉得顺眼,语气便柔和了些:“免礼。听说你有江南水患的对策?讲来听听。”
萧然谢恩起身,目光平视新帝,语速不疾不徐:“回陛下,江南水患,根在淤堵,标在河堤。臣以为,当疏浚河道与加固堤坝并行……”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取出卷图纸,展开时,上面是他根据现代水利知识改良的河工图,“此处,可设减水坝,汛期分洪;此处,可植芦苇固堤,成本低而效持久……”
他讲得条理清晰,既引经据典,又有切实可行的法子,连周显都挑不出错处。新帝听得专注,偶尔点头,目光落在他脸上时,带着几分欣赏——这青年不仅有才华,相貌气度更是让人舒心,比起殿内那些满脸急切邀功的老臣,倒显得沉稳许多。
讲完对策,萧然垂手侍立,神色平静无波。他知道,仅凭这些还不够。
果然,周显开口了,语气带着几分刁难:“苏举子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这些法子听着简单,真要施行,耗费的钱粮怕是难以计数吧?”
萧然早有准备,微微一笑:“周大人此言差矣。臣算过一笔账,疏浚河道可用漕运的空船顺带清运淤泥,省下三成运力;芦苇可令沿岸百姓种植,以工代赈,既固了堤,又解了灾民温饱……”他语速加快,条理愈发清晰,甚至精准报出了历年漕运空船的数量和江南芦苇的产量,“如此算来,不仅不费钱,反而能省下近百万两。”
这话一出,殿内几位老臣都露出惊讶之色。户部侍郎更是眼前一亮——他正为国库空虚发愁,萧然的法子简直是雪中送炭。
新帝也笑了,看向萧然的目光愈发温和:“苏爱卿不仅有才华,还精于算计,是个人才。”他顿了顿,“朕看你气度不凡,留在吏部当个主事如何?”
这便是要留他在身边了。萧然心中微动,面上却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躬身谢恩:“臣谢陛下隆恩,定当鞠躬尽瘁。”他抬眼时,恰好对上新帝的目光,眼尾那抹浅淡的笑意恰到好处,既显感激,又不失分寸。
周显看着这一幕,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他不喜欢这个苏砚,尤其是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但新帝已然发话,他不好反驳,只能暂时按捺下疑虑。
试讲结束后,萧然跟着吏部官员去领文书。路过御花园时,恰逢几位宫女端着药碗走过,见到他,脚步都慢了半拍,脸上泛起红晕,低头匆匆行礼,却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
“瞧见没?连宫女都被你勾住了。”系统啧啧称奇,“这张脸真是行走的通行证。”
“通行证可换不来实权。”萧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心里却在盘算——新帝虽赏识他,但身边有周显盯着,行事需更谨慎。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彻底获得新帝信任,同时打击周显的机会。
三日后,萧然正式到吏部任职。他每日处理公文,待人接物温和有礼,遇到同僚请教,总能耐心解答。加上那副让人顺眼的相貌,不出几日,便在吏部混了个“温润才子”的名声。连送公文到御书房的太监,都愿意多跟他说几句话——毕竟,谁不喜欢对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呢?
这日傍晚,他刚处理完手头的事,户部侍郎忽然派人来请。到了侍郎府,老大人拉着他的手笑道:“苏主事,陛下今日在朝堂上还夸你呢,说你拟的漕运改良章程,比工部那些老臣写得还明白。”
萧然谦逊地笑了笑:“不过是些浅见,多亏陛下圣明。”
“你这孩子,就是太谦虚。”侍郎端起茶杯,“说起来,陛下近来总念叨你,说你不仅有才,性子也沉稳,看着就让人安心。”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萧然一眼,“周显那边对你虽有防备,却也挑不出错处——这便是你的优势。”
萧然心中了然。老大人是在提醒他,新帝对他的好感,很大程度上源于他这份“让人安心”的气质,包括那张不争不抢的脸。
离开侍郎府时,夜色已深。萧然走在石板路上,月光洒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这副相貌,是天生的伪装,也是最好的武器。周显越是防备,新帝便越会觉得他无害;朝臣们越是因他的温和放下戒心,他便越能悄无声息地编织自己的网。
通往皇位的路,从来都不止刀光剑影。有时候,一张恰到好处的脸,一份让人舒心的气质,更能让人在不经意间,让出那条最关键的路。
而他,正一步步走着。
吏部值房的烛火摇曳,将萧然伏案的身影投在墙上,影影绰绰。他正核对着江南漕运的账目,指尖划过“芦苇种植”一项时,忽然停住——账本上的数字比他预估的少了三成,显然是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又想动手脚?”他轻笑一声,指尖在账页上敲了敲。这几日在吏部,他早已摸清门路,周显的人安插在各个司局,明里暗里都在给新帝的政令使绊子。
正思忖着,窗外传来几声虫鸣,节奏格外规律。萧然起身开窗,见窗台上放着个油纸包,是张启派人送来的——里面是新调的脂粉。
他关窗转身,对着值房里一面黄铜镜坐下。镜中的青年眉眼温润,正是“苏砚”该有的模样。但当他用指尖蘸取那盒浅棕色的脂粉,沿着颧骨轻轻晕开时,原本柔和的轮廓竟渐渐透出几分凌厉;再取一点蜜色香膏,点在眼尾轻轻推开,那双眼尾微挑的眸子便像蒙了层薄雾,褪去了疏离,添了丝若有若无的艳色。
不过片刻,镜中之人已换了副模样——依旧是那张脸,却少了几分文弱书生气,多了种介于清俊与妖冶之间的惑人感。连系统都忍不住咋舌:“好家伙,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之前那温润劲儿,合着全靠脂粉压着呢?”
“不然呢?”萧然用指尖抹去唇上多余的膏体,露出一抹极淡的红,“刚穿来时一无所有,就这张脸招摇过市,不被拐去当小倌才怪。”他对着镜子微微扬眉,眼波流转间,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现在嘛,得让某些人看看,‘苏砚’不止会算钱粮。”
这副模样,是他为今夜准备的。户部侍郎傍晚递了话,说新帝夜里要在御花园设宴,招待几位宗室,让他也过去侍立——这是要把他正式推到台面上来了。
入夜后的御花园,宫灯如昼,映着满池荷叶。新帝斜倚在临水的亭子里,脸色依旧苍白,却比白日里多了几分精神。周显坐在下首,正与几位宗室谈笑,目光时不时扫过侍立在亭外的萧然,带着审视。
萧然垂手站着,刻意让宫灯的光落在侧脸,那被脂粉勾勒出的柔和轮廓在光影里若隐若现,既不张扬,又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有位年纪稍轻的宗室子弟,目光在他脸上停了许久,竟忘了端杯。
“那便是苏砚?”新帝忽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看着倒比文书里写的更顺眼些。”
周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微蹙——不知为何,今夜的苏砚,似乎比白日里多了些说不出的韵味,那双眼在灯影里亮得惊人,像藏着星子。
“陛下谬赞了。”萧然适时上前躬身,声音比白日里低了些,带着点夜露般的清润,“臣不过是尽己所能,不敢当‘顺眼’二字。”他抬头时,恰好有风吹过,拂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格外惹眼的眸子。
新帝看着他,忽然笑了:“听说你不仅懂漕运,还会些诗词?”
“略通皮毛。”萧然应道。
“那便以这满池荷叶为题,作首诗来听听。”新帝显然来了兴致。
萧然略一沉吟,缓缓开口:“绿盖千层映碧流,暗香浮动月黄昏。莫言水冷无鱼戏,自有蜻蜓立上头。”
诗句不算惊艳,却意境清幽,恰好合了眼前的景。几位宗室纷纷叫好,新帝更是满意:“好一个‘自有蜻蜓立上头’,有风骨。”他看向萧然的目光愈发柔和,“你这相貌,倒像极了江南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
这话里的欣赏,几乎毫不掩饰。周显的脸色沉了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萧然忽然屈膝跪下,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臣深知自己出身微末,能得陛下垂青,已是天恩,断不敢以容貌自矜。”
这一跪,既表了忠心,又堵住了旁人可能的非议,连周显都挑不出错处。新帝见他如此识趣,愈发觉得这青年不仅有才,还懂进退,便笑着摆手:“起来吧,朕不过随口一说。”
宴席过半,新帝起身去更衣,萧然以“伺候笔墨”为由跟了上去。穿过抄手游廊时,新帝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压得很低:“周显在账上动手脚的事,你查到了?”
萧然心中一动,果然,新帝什么都知道。他躬身道:“臣查到些蛛丝马迹,正想禀明陛下。江南漕运的芦苇款,被他的人截了三成,假托‘灾民损耗’的名义入了私库。”
“朕就知道他不老实。”新帝的声音里带着冷意,“只是他党羽众多,朕暂时动不了他。”他看了萧然一眼,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停,“你这张脸,倒是能派上用场。”
萧然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臣愿为陛下分忧。”
“好。”新帝拍了拍他的肩,“明日起,你不必去吏部了,到朕身边当侍读,随侍左右。”
这便是要将他当成心腹培养了。萧然心中微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恭谨模样:“臣谢陛下信任。”
回到宴席时,他悄悄用指尖沾了点清水,抹去了眼尾的香膏,那抹妖冶的艳色褪去,又变回了那个温润顺眼的苏砚。周显看他的目光虽仍有防备,却少了几分警惕——在他看来,一个被皇帝当作“顺眼玩意儿”留在身边的侍读,掀不起什么风浪。
宴席散后,萧然走出宫门,夜风吹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那枚水纹玉佩。他抬手摸了摸脸颊,指尖还残留着脂粉的细腻触感。
系统哼道:“可以啊,又当又立的,既用了美貌,又装了纯良。”
“美貌也是武器,不用白不用。”萧然迎着月色往前走,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新帝让我当侍读,是想借我的‘无害’麻痹周显;周显看我不顺眼,却又因我‘顺眼’而放松警惕;至于那些宗室……”他想起那位失态的宗室子弟,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或许能成为意外之喜。”
通往皇位的路,从来都需要伪装。有时是温润的面具,有时是妖冶的锋芒,而他,不过是在最合适的时机,亮出最合适的一面。
今夜的御花园,只是开始。当所有人都以为“苏砚”只是个凭借才貌得宠的侍读时,他早已握着棋子,等着在棋盘上,落下更关键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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