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是被门铃声惊醒的。
凌晨五点半,窗帘缝隙里漏进的天光还带着青灰色,客厅里沈砚的呼吸声隔着门板传来——他似乎也醒了,拖鞋摩擦地板的声响很轻,却在这过分安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谁?”沈砚的声音隔着防盗门传来,带着刚睡醒的低哑,却比平日多了层警惕。
门外是林曦再熟悉不过的、带着刻薄腔调的女声:“我是林曦她妈!让她出来!”
林曦心脏猛地一缩,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披了件外套快步走出卧室时,正看见沈砚握着门把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她的眼神里有询问,却没等她开口,已经转动了锁芯。
门开的瞬间,涌进来的不仅是深秋的冷风,还有她母亲张翠兰那张写满焦躁的脸,以及身后缩着脖子、眼神躲闪的继弟林浩。
“你还真在这儿享福!”张翠兰没等换鞋就往客厅闯,扫过茶几上没来得及收的骨瓷茶杯,语气更冲,“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倒好,住着大别墅,连亲弟弟的死活都不管!”
林曦后退半步,后背撞上玄关的鞋柜,冰凉的玻璃面硌得她肩胛骨发疼。“我上个月才给过钱。”她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攥着外套下摆打了个死结。
“那点钱够干什么?”张翠兰突然拔高声音,指着林浩的鼻子骂,“你弟弟跟人合伙做生意,现在差十万块周转!你不拿出来,他就得去坐牢!”
林浩在她身后嗫嚅:“姐,就这一次,你帮了我,以后我肯定好好做人……”
“我没有钱。”林曦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双和她父亲如出一辙的眼睛。她工作才两年,攒下的积蓄大多填了家里的无底洞,嫁给沈砚时连嫁妆都是几件旧旗袍,“而且他所谓的生意,十有八九是骗局。”
“你怎么说话呢?”张翠兰跳起来要去撕她,“我白养你这么大?沈先生,”她突然转向站在一旁的沈砚,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你看在我们家林曦的面子上,先借十万块周转一下?等我们家缓过来了,立马还你!”
沈砚一直没说话,只是站在林曦斜前方半步的位置,像道沉默的屏障。此刻他终于抬眼,目光落在张翠兰身上,平静得没有波澜:“林曦的收入,她自己支配。至于借款,抱歉,我没有义务为林浩的‘生意’负责。”
张翠兰的笑容僵在脸上,大概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会直接拒绝。她愣了几秒,突然撒起泼来:“你娶了我们家林曦,就是我们林家的人!现在我儿子有难,你能不管?你要是不拿,我就去你单位闹,让所有人都看看你沈大律师是怎么欺负孤儿寡母的!”
“妈!”林曦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张翠兰永远能精准地戳中她的软肋,用最不堪的方式把她拖进泥里。高中时是在班主任办公室哭闹,说她“不孝不悌”;大学时是在她兼职的便利店门口撒泼,说她“忘恩负义”。
她下意识地看向沈砚,怕他眼里露出哪怕一丝不耐。这段契约婚姻本就脆弱,她不该让这些污秽沾染到他身上。
可沈砚没看她。他往前走了一步,恰好挡在她和张翠兰中间。晨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模糊的金边,连额前微乱的碎发都染上暖意。
“第一,”他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林曦嫁给我,是沈家的儿媳,和你们林家的债务没有关系。”
张翠兰还想插话,被他眼神里的冷意逼得闭了嘴。
“第二,”沈砚继续说,目光扫过林浩,“你说的生意,我刚才查了一下,涉及网络诈骗。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律师,争取从轻处理。”他拿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林浩所谓“合伙人”的涉案信息,显然是刚才趁她们争执时查的。
林浩的脸“唰”地白了,往后缩了缩,差点撞到鞋柜。
“第三,”沈砚收起手机,视线落回张翠兰身上,终于带了点温度,却更像寒冬里的冰棱,“你们如果再用威胁的方式骚扰林曦,或者去任何地方散布不实言论,我会立即启动法律程序。”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恰好是做这个的,很清楚怎么让诽谤者付出代价。”
张翠兰彻底愣住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她大概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有人不仅不被她的撒泼吓住,还条理清晰地把路都堵死了。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林曦望着沈砚的背影,他穿着家居服,肩膀不算特别宽厚,此刻却像座稳稳的山。她突然想起高中时躲在图书馆,看到他被几个男生围堵着要抄作业,也是这样站得笔直,说“自己做”,语气平淡却没人敢再上前。
原来他一直是这样的人。
“你……你们……”张翠兰终于反应过来,气的浑身发抖,却不敢再放肆,指着门口喊,“行!你们狠!林曦,你以后别认我这个妈!”
林浩跟着她往外走,经过林曦身边时,飞快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怨怼,也有一丝解脱。
防盗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咒骂声。
沈砚转过身,看到林曦还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眶红得厉害,却没掉眼泪。她总是这样,再委屈也憋着,像株被风雨打蔫了却不肯低头的野草。
“抱歉,”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拿起玄关的拖鞋递给她,“让你……”
话没说完,突然被一股力道撞了满怀。
林曦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谢谢你。”
她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沈砚僵在原地,手臂悬在半空,不知道该落下去抱住她,还是维持现状。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不是因为长辈的催促,不是因为场合需要,只是因为此刻的情绪溃堤。
他能感觉到她在发抖,不是害怕,更像紧绷的弦突然松开后的震颤。
过了好一会儿,沈砚才轻轻抬起手,犹豫着落在她的后背上。隔着薄薄的外套,能摸到她蝴蝶骨的形状,硌得他手心发疼。
“不用谢。”他低头,闻到她发间混着清晨的凉意,声音放得很轻,“我说过,住在这里,就不用怕。”
窗外的天光渐渐亮起来,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曦没有抬头,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她想,原来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是这样的——像走在漫长的雨夜里,突然有人撑着伞站到身边,连风都变得温柔了。
而那道撑伞的人,此刻正笨拙地、却坚定地,用掌心替她挡住了所有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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