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回到家时,玄关的灯是暗的。
他脱鞋的动作放轻了些,客厅落地窗透进的月光,刚好勾勒出沙发上蜷缩的身影——林曦大概是等他时睡着了,怀里还抱着那本翻旧了的《北岛诗选》。
他走过去,才发现她睫毛上沾着半干的泪痕。
下午在高中图书馆,她终于说出那句“其实那时候总看你”时,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空气。他当时心跳得太响,竟忘了回应,只盯着她泛红的耳尖,直到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带子,才哑声说“我知道”。
其实他不知道。
沈砚坐在地毯上,视线落在她怀里的诗集上。书页间露出一角银白,是他上周特意去定制的戒指,戒面嵌着极小的蓝宝石,像她高中时总穿的那件洗得发白的蓝校服。
他原本想等周末去城郊的玉兰花田,找个有风的傍晚递出去。可此刻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忽然觉得不必等了。
林曦是被书页翻动的轻响弄醒的。
她睁眼时,沈砚正坐在她脚边,手里拿着她的诗集,指尖停在某一页——那是她抄了马克思《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片段的地方,旁边用红笔写着“我们的使命绝不是求得一个最足以炫耀的职业”。
“醒了?”他抬头,眼里的月光比窗外更柔和,“做噩梦了?”
她摇摇头,却在低头时看见他手里的戒指盒。银灰色丝绒盒子敞着,蓝宝石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她老家屋檐下那口井里的星子。
“这是……”她的声音有些发紧。
沈砚没直接回答,反而把诗集往她面前递了递:“这页折角了三次,是很喜欢吗?”
林曦的指尖划过纸面,那是她大三时抄的。那时候刚和家里彻底闹翻,在出租屋里啃冷馒头,读到“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时,哭得差点喘不过气。
“嗯,”她轻声说,“觉得……有力量。”
“我以前不懂你为什么总读这些。”沈砚的声音低沉下来,“以为是学生气的理想主义,直到那天你说基层治理要‘从群众中来’,才发现是我太狭隘。”
他顿了顿,拿起那枚戒指,却没直接给她,而是放在诗集的封面上——那里印着北岛的诗句:“走吧,我们没有失去记忆,我们去寻找生命的湖。”
“林曦,”他抬眼望她,目光里的认真几乎要漫出来,“我们开始得太荒唐,像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但现在我想撕了那份隐形的契约。”
林曦的呼吸顿住了。
“我查过你高中被造谣的事,去看过你以前住的老巷子,知道你继父总在酒后打你妈,你为了护她,十七岁就去餐馆洗盘子……”他的声音有些发涩,“这些年,你一个人撑得太辛苦了。”
她别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眶。可他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头。
“我不是要可怜你,”他的拇指擦过她的泪痕,动作笨拙却温柔,“我是想说,以后能不能分我一点?”
戒指被他轻轻放在她掌心时,微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烫得她指尖发颤。
“这枚戒指,”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沈家的儿媳该戴的,是沈砚想给林曦的。和责任、长辈、任何外人都没关系。”
他忽然笑了笑,像高中时那次在图书馆,眼神里带着点无措的真诚:“我知道我以前很迟钝,很多事现在才明白。比如你不爱吃香菜,不是挑食,是小时候继弟抢你的碗,你只能吃他剩下的;比如你喜欢旗袍,不是为了给谁看,是想守住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比如你读那些书,不是故作清高,是它们真的救过你。”
林曦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戒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沈砚,”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你知道马克思说过‘真正的爱情是表现在恋人对他的偶像采取含蓄、谦恭甚至羞涩的态度’吗?”
他愣住,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这个。
她却笑了,伸手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然后抬头望他,眼里的泪还没干,却亮得惊人:“所以,你的表白虽然一点都不含蓄,但我接受。”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湖,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闻到她发间淡淡的玉兰香——是他送她的那支簪子上的味道。
“还有,”林曦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那本《孙中山全集》,你夹了书签的地方,我都做了批注。明天……要不要一起看?”
“好。”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移到了书桌上,照亮了摊开的《北岛诗选》。戒指盒旁,那支玉兰簪静静躺着,玉兰花苞的弧度,刚好和戒指上的蓝宝石相映成趣。
就像他们终于在时光里,找到了属于彼此的那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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