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

一眨眼就到了中佳节。

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中秋的夜静谧又温柔。江晚和林枫缓步走在古道上，脚下的石板路斑驳着岁月的痕迹，两旁的桂花树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幽香气，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林枫手中提着一盏孔明灯，灯面上绘着精致的云纹，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的江晚身上，眸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江公子，这盏灯承载着我的心愿。”林枫开口，声音轻得像是一缕风拂过耳畔。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灯面上的云纹，动作细腻且虔诚。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语，随即深吸一口气，语调平添几分认真：“我虽失去记忆，幸得遇见你，才知这世间尚有温暖可寻。这些年与你相伴，看春花秋月，赏夏荷冬雪，每一刻都让我倍感珍惜。”

江晚微微侧过头，眼底映着皎洁的月光，眼神中透出些许疑惑与探究：“林兄何出此言？”他的话里带着一点调侃的意味，却掩不住那一抹浅淡的关切。

林枫凝视着他，眼中像是盛满了星河，闪烁着灼人的光芒：“今日中秋，我想告诉你，此生能与你相遇相知，是我最大的福分。”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这盏孔明灯上，我写下了对你的祝愿：愿你岁岁平安，事事顺遂。若能得你应允，我愿用余生守护你，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江晚怔住了，目光停留在林枫脸上。只见他双手稳稳地托着那盏孔明灯，神情郑重得仿佛在举行某种庄严的仪式。远处隐约传来悠扬的笛声，清越婉转，为这静谧的夜晚平添了几分诗意。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一同笑了起来，笑声轻快又自然。他们合力将孔明灯放飞，看着那点点灯火渐渐升入天际，越飘越远，最终融入茫茫夜色之中。仿佛它不仅仅是一盏灯，而是承载着两人的情谊与希冀，直上九霄，化作星辰。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这一刻，万籁俱寂，唯有心跳清晰可闻。

一年后中秋。

孔明灯的光晕在夜空中越升越高，江晚望着那点摇曳的暖黄，忽然轻声笑了：“林兄倒是越来越会说这些酸文。”指尖却不自觉摩挲着袖中那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去年初雪时，林枫冒雪寻来的暖玉，说能护他冬日不受寒。

林枫见他耳尖泛着薄红，眼底的星河愈发璀璨：“我说的句句是真。”他伸手替江晚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衣襟，指腹不经意擦过颈侧，引来对方微微一颤。桂花香恰好在此刻浓了几分，混着月色漫成一片温柔的网。

江晚转身望向古道尽头的那片荷塘，残荷上还凝着露水，在月光下闪着碎银般的光。“还记得前年中秋，你非要拉我来这荷塘放花灯，结果船桨断在水里，两人摸黑游回岸边时，倒成了满身泥污的落汤鸡。”他说着弯起唇角，“那时你还说，若有来生，定要做只水鸟，省得再怕落水。”

“那是没遇见你之前的想法。”林枫跟上前，与他并肩站在塘边，“如今只想做个人，能陪你岁岁年年的人。”他捡起一片落在石桌上的桂花，轻轻夹在江晚的发间，“你看，连桂花都觉得该给江公子添点颜色。”

江晚抬手取下那片花瓣，指尖却在发间顿了顿，终究是任由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远处的笛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孩童们提着灯笼嬉笑打闹的声音，隐约还夹杂着商贩叫卖月饼的吆喝，烟火气顺着风溜过来，冲淡了几分方才的郑重，添了些寻常人家的暖意。

“我记得你总说失忆是憾事。”江晚忽然开口，声音被晚风揉得很软，“可我倒觉得，忘了前尘未必不好。你看这古道石板，磨平了棱角才承得住岁月，你我之间，又何须被过往牵绊？”

林枫猛地转头，正对上江晚含笑的眼。那双眼总是清亮的，此刻却像浸在温酒里，漾着化不开的暖意。他忽然明白，有些话不必说透，就像这月光不必言说圆满，桂花不必张扬芬芳。

“那明年中秋，还来这里？”林枫轻声问，指尖悄悄勾住江晚的袖口。

“自然。”江晚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两人都觉一股暖意从指尖漫到心口，“还要带去年没吃完的莲蓉月饼，你说过要教我做桂花糕的。”

“不止桂花糕。”林枫握紧了他的手，脚步轻快地往回走，石板路被两人的鞋底敲出清脆的声响，“开春带你去看云栖寺的桃花，盛夏就去后山的瀑布下纳凉，冬雪天……”

“冬雪天就守着暖炉看书，谁也不许再冒雪乱跑。”江晚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嘴角却扬得更高。

两人的笑声落在桂树间，惊起几只宿鸟，扑棱棱掠过月轮。那盏孔明灯早已融入星河，化作最亮的一颗星。江晚望着林枫被月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忽然想起初见时，这人倒在雪地中，醒来时眼神茫然得像迷路的幼兽。谁能想到，几年相伴，竟让这颗漂泊的心，在自己这里寻到了归处。

晚风再次送来桂香，混着远处飘来的月饼甜香。林枫忽然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是两块圆圆满满的月饼。“方才路过铺子买的，你爱吃的豆沙馅。”

江晚咬了一口，甜意从舌尖漫开，恰好盖住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我也是”。有些心意，不必说给月光听，不必写在孔明灯上，只消此刻掌心相握，便胜过千言万语。

月光依旧如流水，古道上的身影渐渐远去，留下两串相依相偎的脚印，被桂花轻轻覆盖。这个中秋，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却有往后岁岁年年的约定，在花好月圆里，静静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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