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帆起纤州，第1章：杂役

夕阳西下，粗犷的大地被照得通红，橘紫色的天空上几朵镶着金边的云朵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

竹兴低着头，瘦削的背影在斜阳下拖出长长的影子，衣角被山风掀起，显得格外孤寂。他脚步沉重，踩过枯黄的野草，惊起几只麻雀。

远处的高山上的府所已亮起点点灯火，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

山坡下，几个身穿宗门制式服装的外门弟子正往屋走，偶尔传来几声谈笑。可竹兴却像游离在这片安详之外，只顾闷头赶路，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着他。

突然，一声粗犷的怒喝从坡下传来——“竹小子，磨蹭啥呢？给老子滚过来！”

竹兴不敢出声，直接从山坡上快速跳下来，头依然低着，低微得不像个人。

“哼，这还差不多！”

竹兴这才抬起头来，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胡子邋遢，肤色乌黑的大汉，声音粗犷又夹带着狠毒，这便是他们杂役处的管事—萧壬。

后面站着的则是三四十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杂役。

“咋的，看你大爷不爽啊。”

萧壬又踹了竹兴一脚，竹兴不敢吭声，任由他踹着自己瘦弱的身躯，摇摇晃晃，一个不注意，他便疼的摔倒在地。

“哼，明天可是我洁然宗的宗门庆典，今天夜里赶班，谁要是还不爽，就是这小子的下场！”

……

周围没有一个杂役敢吭声，全都低着头，管事见状得意的仰起头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了。

紧接着几个监工便从一旁冲出来，一人拽着好几个杂役离开，其他杂役也默默跟着。

竹兴一连从地上翻了几个跟斗才翻起身来，左腿被踢得火辣辣的疼，只能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跟上队伍。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只留下无边的黑暗……

竹兴在一个只有两个小房子大小，见不得光的矿洞中抡着镐子和几个杂役一起挖掘橙彩石，这种矿石通体偏橙，听说只需要稍微打磨就能迸发出光彩，十分艳丽，因此也深受宗门内弟子的热爱。

竹兴也是早早听闻这种矿石的妙用，今天打算着弄一颗来打磨打磨看，趁着监工没往这边看，竹兴偷偷掏出了藏在怀里的矿石，用自己那缝缝补补的破烂衫衣狠狠磨了几番。

可奇怪的是，就算竹兴再怎么打磨，在这乌漆抹黑的矿洞中，它却不能发出那般光鲜亮丽，夺人眼球的光彩。

竹兴摇了摇头，将矿石扔在了一旁的矿箱里，可能这个矿石也觉得自己不配看吧。

竹兴感觉自己刚提起来的一点兴趣又降到了冰点，只能重复着抡起矿镐，砸下，再抡起再砸下，这般枯燥的动作，一直持续了六个时辰。

矿洞里满是矿石的尘灰味和汗臭味，竹兴因为从没来过这么小的矿洞，被熏的脑子直发昏，再加上腿部的疼痛，整个人直直跌倒了下去。

“臭小子，给老子滚起来！”

监工猛踹着竹兴，竹兴勉强能走的左腿这下彻底被踢得残废，连路都走不了。

“起不起来，起不起来！”

监工一边怒骂着一边猛踹，这边的喧闹声也引起了其他杂役的关注。

“那边的臭小子，给我拿鞭子来！给我拿鞭子过来！”

竹兴刚要转过身，就是鞭子迎面，急忙朝一旁躲去，又是啪啪几鞭打在他肩膀上，打得他皮开肉绽。

“叫你睡，叫你睡！”

监工继续怒骂着，鞭子疯狂抽在竹兴的背上，打的血肉横飞，竹兴那瘦弱的身躯和监工那高大的身躯被火把照映在石壁上，恐怖的心理蔓延在杂役心中。

过了一会儿，监工好像是抽累了，大骂一声晦气，一脚将几乎毫无意识的竹兴猛得踹开。

其他杂役们敢怒不敢言，只好继续埋头挖矿，咚咚咚的挖矿声在矿洞中回荡，竹兴强忍剧烈的疼痛，没有呻吟，只是骂了一声或许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到的怒骂。

在这样的宗门内，除了自己，他又能骂给谁听呢——竹兴在意识即将散去之时开始了走马灯似的回忆。

——其实他不是心甘情愿加入宗门的，而是被宗门的掳奴吏抓来的，所有宗门内的杂役都是这样被抓来的。

幼时的他在一个和谐的村庄中长大，父母待他很好，因为父母是农民，也没有过多的教导，只是告诉他为人和善，不要和他人起冲突，也不要为了一些名誉而去争一些小事。

这些本是受用终身的道理，在洁然宗弟子劫掠他的村庄之后，他被掳到这个宗门当杂役的时候，这些道理全都在他脑里被撕得粉碎。

这个宗门没有人和善，所有人都是为了一己私利，宗门里都是魔鬼。

漫无天日的劳作，却换不来一口饭，还没来得及开启成熟生活的幼童被抓去织机织衣，他们这些青壮则被抓来挖矿，筑宫。

血汗洒在宫殿里，自己却不能进去。

同伴死在劳作中，自己却不能哀悼。

弟子走在街道上，自己却不能平等。

“去他个洁然宗！毁我村子，灭我乡民，掳我子弟！你们称得上什么洁然，你们也配！”

当竹兴在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几十股剧痛交叉在一起，猛烈攻击着他的心灵。

“看啊，醒过来了，醒来了！”

一旁的是与自己同村，幼时结识的竹不然，他那被灰尘污染的脸，此刻充满了兴奋。

周围的杂役也纷纷涌了上来，伸着头想看看竹兴的状况。

“天哪，这都能活！兴哥厉害。”

竹兴还想着露出一个笑容，但是连说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剧痛便涌上他的心头，再次昏了过去。

不过虽然意识不在了，他的耳朵竟然还能依稀听到外界的一些声音：

“怎么又昏过去了啊？刚才不会是回光返照，这下不会真死了吧！”

“不可能，昨天监工的以为他死了，把他扔到乱坟岗里，现在我们捡回来他还能活，怎么可能因为我们说几句话就死了呢！”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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