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的哨声响起时,夕阳正将训练场的沙地染成血色。
“今天就到这!”金城拍了拍手,脸上挂着惯常的懒散笑容,仿佛刚才把三个学生操练得精疲力尽的不是他,“解散!明天别迟到,否则——”他做了个夸张的“千年杀”手势。
无炎累得直接瘫在沙地上,连抗议的力气都没了。美加子靠着木桩喘息,短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那块深紫色的胎记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弥尔则沉默地擦拭着太刀,紫色的瞳孔映着残阳,看不出情绪。
三人各自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金城脸上的笑容在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他抬头望了望天边那轮沉坠的赤红,转身走向了与归家相反的方向——村子边缘的战争英雄慰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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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灵碑林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肃穆。
冰冷的石碑如同沉默的士兵,整齐地排列着,每一块都刻着一个过早消逝的名字和一段被浓缩的残酷青春。晚风穿过碑林,发出呜呜的低咽,像是亡魂不散的叹息。
金城在一座不起眼的石碑前停下脚步。这块碑比其他石碑更小,也更旧,碑面上甚至没有照片,只有一行简单的刻字:
【鞍马疾风】
逝于古焰桥之战,火焰村战争之年。
享年十五
他蹲下身,从忍具包里取出一小束洁白的雏菊——那是他早上特意绕路去村外采的。动作轻柔地将花束靠在冰冷的石碑上,指尖拂过那行冰冷的数字。
十五岁。
无炎那小子,今年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了吧?金城扯了扯嘴角,却扯不出一个像样的笑。
记忆如同被撬开的棺木,带着腐朽的尘土和浓烈的血腥气,汹涌而出。
灼热的火球撕裂空气,巨大的岩石从山崖上隆隆滚落!
“队长!小心左边!”少年嘶哑的喊声穿透爆炸的轰鸣。
金城(那时他还叫金城朔)猛地回头,只看见鞍马疾风那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因极度惊恐而扭曲,然后猛地朝他扑来!
“疾风!!”
轰——!!!
地动山摇!烟尘弥漫!
金城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岩壁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待烟尘稍散,他挣扎着爬起,看到的景象让他血液瞬间冻结——
一块巨大的岩石死死压住了鞍马疾风的下半身!鲜血如同蜿蜒的小溪,从碎石缝隙中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疾风的上半身还在微微抽搐,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但那双眼睛——那双拥有特殊洞察能力的“风见之眼”——却死死盯着金城,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庆幸。
“金…城……你……没事……就好……”少年断断续续的声音如同破碎的风箱。
金城连滚爬爬地扑过去,徒劳地想要搬动那块巨石,指甲在粗糙的岩石上刮出血痕。“坚持住!医疗班马上就到!”
“没…用的……”疾风艰难地摇头,血沫从嘴角涌出,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被爆炸波及、昏迷倒地的另一个队友——伏见惠,眼神里充满了少年人特有的、绝望的温柔,“惠……她……”
金城的心猛地一沉。他明白了疾风未尽的担忧。鞍马一族的血继限界“风见之眼”,是无数敌人觊觎的珍宝。一旦疾风身死,这双眼睛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尤其惠还昏迷着,毫无自保之力!
“金城……答应我……”疾风的眼神开始涣散,却死死抓住金城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眼睛……不能……不能留给敌人……保护好……惠……”
看着少年眼中最后的光彩即将熄灭,看着那双承载着特殊力量、此刻却映满哀求的眼睛,金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揉碎!
他是队长!他没能保护好队友!
现在,他还要亲手……
痛苦、愤怒、绝望……无数情绪在胸腔中炸开,最终化为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决心。金城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死寂般的决绝。
“我答应你。”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苦无冰冷的刃尖,在夕阳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回忆的画面如同染血的碎片,切割着金城的神经。慰灵碑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任务结束,撤退途中。
伏见惠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她受了些震荡伤,但并无大碍。只是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悲伤和空洞——疾风的死讯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
“金城前辈……”她看着走在前方、沉默得可怕的队长,声音带着哭腔,“疾风他……”
“别想太多。”金城打断她,声音硬邦邦的,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她。他怀里贴身藏着一个用封印卷轴严密包裹的小盒子,那里面装着疾风最后的遗物——那双被他亲手剜出的、曾倒映着惠温柔笑容的眼睛。
“可是……”
“集中精神!还没脱离危险区!”金城厉声喝道,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和喉咙里的血腥味。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村子外围安全区时,异变陡生!
“呃啊——!”伏见惠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猛地捂住腹部跪倒在地!
“惠?!”金城大惊,立刻回身查看。
只见惠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蠕动!她的皮肤下,隐隐透出诡异的红光和复杂的封印符文!
“是……是体内咒印炸弹!”惠的声音因剧痛而扭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们……在我昏迷时……”
金城的血液瞬间冻结!敌人不仅杀了疾风,还在惠的体内埋下了这种同归于尽的恶毒陷阱!一旦她进入村子,炸弹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金……金城……”惠的眼中涌出泪水,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绝望。她看着金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超越队友情谊的、近乎哀求和眷恋的光芒,“我……我其实一直……”
“疾风很喜欢你!”金城猛地打断她,声音大得吓人,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急切。他不能听!他不能让她说出来!他承受不起!
惠愣住了,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悲伤和了然。
“……是吗?”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泪水无声滑落,“疾风……真是笨蛋啊……”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推开金城试图扶住她的手!身体内部的红光越来越盛,封印符文剧烈闪烁,濒临崩溃!
“走!”她嘶吼着,眼中是决绝的赴死之意,“别管我!快走!”
“惠!”金城目眦欲裂。
“替我……照顾好……疾风的眼睛……”惠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金城不敢深究的情绪,然后猛地转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远离村子的悬崖方向冲去!
“不要——!!!”金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身体本能地追了出去!
但已经太迟了。
刺目的红光在悬崖边缘轰然爆发!剧烈的爆炸声响彻云霄!强大的冲击波将金城狠狠掀飞!
他重重摔在地上,口鼻溢血,挣扎着抬起头——
悬崖边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深坑,和几缕在炽热气流中瞬间化为飞灰的、属于惠的发丝。
回忆的洪流戛然而止。
金城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鞍马疾风的墓碑前,将那束洁白的雏菊染上点点刺目的猩红。他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仿佛再次被那日的爆炸冲击波贯穿。
他答应了疾风两件事。
挖出了他的眼睛。
却没能保护好他喜欢的女孩。
甚至……亲手将她推向了死亡。
“对不起……”嘶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不堪,被呜咽的晚风瞬间撕碎。
不知过了多久,金城才缓缓松开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墓碑和染血的雏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踉跄着站起身,转身融入沉沉的暮色。背影佝偻,如同背负着一座无形的、名为愧疚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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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金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碑林尽头时,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鞍马疾风的墓碑旁。
来人穿着宽大的黑袍,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纹路的惨白面具,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金城离去的方向。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捻起那束染着金城鲜血的雏菊。指尖一松。
洁白的、染血的花朵轻飘飘地坠落在地,被一只包裹着黑色皮靴的脚,毫不留情地碾入泥泞之中。花瓣碎裂,沾满污秽。
面具下,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和一种刻骨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恨意。
晚风穿过碑林,带来他低哑如毒蛇吐信般的话语,消散在亡魂的叹息里:
“虚伪的哀悼……可笑的和平……鞍马疾风,伏见惠……你们用命守护的,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惨白的面具转向慰灵碑林深处,那里埋葬着更多在战争中凋零的年轻生命。黑袍翻涌,如同不祥的夜雾,将他和那句充满恶意的低语一同吞噬。
慰灵碑林重归死寂,只有那束被碾碎在泥土中的雏菊,如同被践踏的魂灵,无声地控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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