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蛇纹像被点燃的导火索,沿着手腕一路灼向心脏。沈槐低头,看见皮肤下的黑线正有节奏地跳动,像一条活蛇在血管里游弋。
“44、43、42……”
唐雪的声音混着走廊顶灯滋啦的电流,像老旧磁带倒带。
“快选!”
她一把拽住沈槐,冲向 044 号病房。门把上缠着一根红线,线头坠着一枚生锈的铜钱,撞击门框发出叮当脆响。
“进病房,关上门,数字会暂停!”
沈槐被拖得踉跄,回头一瞥:缝头护士已迈出第一步,脚尖拖地,发出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她手中的手术剪反射暗红灯光,剪刃一开一合,发出“咔嚓——咔嚓——”的节拍,与掌心跳动的蛇纹同频。
“41、40……”
唐雪抬脚踹门。门轴发出老木门特有的呻吟,一股混合了甲醛、血锈与腐败花香的气浪迎面扑来,呛得沈槐眼眶发酸。
砰!门在背后合拢,铜钱声戛然而止。
倒计时停在了“39”。
044 号病房比走廊更冷,墙面贴着上世纪的浅绿色瓷砖,瓷砖缝隙渗出淡黄色水渍,像久病不愈的牙龈。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铁架病床,床单上印着“零度市第三人民医院”的旧院徽。
床头吊瓶架空空荡荡,却挂着一只外卖袋——和沈槐在外卖箱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袋身暗红,LOGO 是一条盘成无限符号的黑蛇。
唐雪反手锁门,动作熟练得像演练过无数次。
“规则一:在病房里,时间暂停,但只能待 10 分钟,超过会被‘查房’。”
“规则二:不要碰病床上的外卖袋,除非你想提前签收。”
她边说边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码着一排一次性注射器,针头弯成鱼钩状。
“规则三:如果听见婴儿哭声,立刻捂住耳朵,倒数 10 秒。”
仿佛回应她的话,走廊深处传来一声极细的啼哭,像猫被踩住尾巴。
唐雪脸色骤变,抬手捂住自己耳朵,眼神示意沈槐照做。
十、九、八……
沈槐双手捂住耳朵,哭声却像从颅骨内部传来,越来越尖,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耳膜上抓挠。
倒数到“三”时,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门外的剪子声——
咔嚓、咔嚓、咔嚓。
缝头护士在剪门。
每剪一下,门板便出现一个细长的豁口,像一张张咧开的嘴。
昏暗灯光下,沈槐看见门缝外一只浑浊的眼球,上下左右滚动,像在估算房内活人的体积。
唐雪低声骂了句脏话,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手术刀,刀柄缠着医用胶布。
“10 分钟到,准备跑。”
沈槐注意到她左手腕有一道增生疤痕,像一条蜿蜒的蜈蚣。
“你跑过多少次?”
“算上你,44 次。”唐雪苦笑,“但我从没真正跑出去。”
滴答——
头顶的日光灯忽然闪烁,像电压不稳。
病床上的外卖袋无风自动,袋口缓缓张开,吐出一张泛黄病历。
病历首页贴着沈槐的一寸照片——那是他在部队退伍时拍的,背景红色,表情僵硬。
【姓名】沈槐(试睡员)
【年龄】36(阳寿剩余:10 年)
【入院诊断】八字至阴,魇蛇易感体
【主治医生】缝头护士·编号 044
【治疗方案】
1. 剖心取惧(手术方式:剪断心包神经)
2. 植入魇蛇卵(位置:左心室)
3. 深度回访(周期:十年)
病历背面印着一幅简易楼层索引:
【倒悬医院】→【尸契血井】→【人灯冥市】→【魇蛇子宫】→【镜渊】→【幽陵真陵】
所有楼层都被打了红叉,只有倒悬医院一栏写着“当前”。
沈槐指尖发凉,病历却像被静电吸附,死死黏在他手上。
“别发呆!”
唐雪一把夺过病历,塞进自己口袋。
“这是你的‘身份牌’,弄丢就永远出不去了。”
咔嚓!
门板上最后一根木条被剪断,缝头护士的整颗脑袋探进来——
黑发被黑线粗暴缝合成蛇形,头皮因此撕裂,露出白色骨膜。
她张嘴,没有舌头,只有一条漆黑蛇信子,发出“嘶嘶”的颤音。
“044 号患者,查房。”
唐雪抬腿踹向病床,铁架床滑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啸,直撞向护士。
趁对方侧身闪避,唐雪抓住沈槐手腕,撞窗而出!
窗后是另一条走廊——比 044 号病房更窄,天花板低垂,几乎碰到头盔。
墙壁贴满发黄的患者照片,每张脸都被黑色马克笔涂掉眼睛。
“别被它们盯上!”唐雪低声提醒,“这里的照片会记住你的脸。”
沈槐不敢斜视,只听见身后剪子声紧随。
走廊尽头,出现一部老式电梯,门楣用红漆写着:
【尸契血井·直达】
电梯门敞开,轿厢内壁布满抓痕,血渍呈喷溅状。
唐雪冲进去,猛按关门键。
缝头护士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口,她抬起剪子,尖端滴落一串血珠。
血珠落地,化作一条条小指粗的魇蛇,扭动游来。
“快!”
沈槐抬脚踹向最近一条魇蛇,蛇身却像橡皮糖般拉长,缠住他的脚踝。
冰冷、滑腻,鳞片刮过皮肤,像无数细针。
唐雪抽出手术刀,一刀斩断蛇身。
断蛇落地,化作一滩黑水,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嘶叫。
电梯门终于合拢。
轿厢猛地一沉,开始下降。
头顶楼层指示灯闪烁:
B1 → B2 → B3……
数字越跳越深,像永无尽头。
唐雪靠着壁板喘气,头盔面罩蒙上一层白雾。
“欢迎来到第二层。”
她声音发颤,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
“尸契血井,到了。”
电梯门再次打开,阴冷潮气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座地下广场,中央立着一口直径十米的古井,井壁由暗红色砖头砌成,砖缝里渗出暗褐色液体。
井口漂浮着一张张外卖小票,像白色纸船,上面写满人名。
沈槐一眼看见自己的——
【沈槐·恐惧七分熟·已签收】
小票边缘沾着血指纹,指纹细小,像婴儿的。
唐雪走到井边,从兜里掏出一枚旧铜钱,抛入井内。
铜钱落水,发出“咚”的一声,声音却像从极远处传来,带着层层回音。
井底亮起一点幽绿光,像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
“井是活的。”唐雪低声说,“它吃名字,也吐名字。”
沈槐忽然听见井底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却带着哭腔:
“救我……我在下面……好黑……”
他下意识探头,井底水面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血从洞里涌出,在水面绽开一朵朵小小的红花。
唐雪猛地将他拉回。
“别看!井会复制你的恐惧,再把你拉下去做替身。”
她的话音未落,井口小票忽然自燃,白色纸船化作黑色灰烬,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
灰烬滚烫,像烧红的针。
沈槐掌心的蛇纹再次灼痛,这一次,他听见一个极细的童声在脑海里响起: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记忆像被钩子扯出——
那是十年前,部队最后一次任务。
人质是个小女孩,被歹徒关在地下室。
沈槐踹开门时,女孩已被割喉,血浸透了她的红领巾。
他抱着女孩一路狂奔,女孩却在他怀里一点点变冷,最后只剩一句气音:
“哥哥……我怕黑……”
从那以后,沈槐再也不敢在凌晨四点睡觉。
他以为遗忘是救赎,没想到恐惧只是换了地址,寄存在幽陵的井里,等他自己来签收。
井口绿光越来越盛,像一盏即将爆裂的灯。
唐雪抓住沈槐手腕,蛇纹在她指尖下跳动。
“听着,井要醒了。我们必须在倒计时归零前,找到下一层入口。”
“倒计时?”
沈槐低头,掌心的蛇纹竟浮现一行猩红数字:
【04:44:44】
数字开始跳动,每一秒都像在他骨头上剜一刀。
唐雪指向广场尽头,那里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楣写着:
【人灯冥市·入口】
门把上,挂着一只小小的红灯笼,灯罩里不是火,而是一颗正在燃烧的心脏。
心脏每跳一下,灯笼就亮一分。
“心脏熄灭前,我们必须进去。”
沈槐深吸一口气,胸腔却像塞进一块冰。
他忽然明白,从 4:44 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试睡员,而是一份被预定了口味的外卖。
倒计时继续跳动:
04:43:12
04:43:11
04:43:10
……
两人奔向铁门,身后井口传来婴儿咯咯笑声,像无数小蛇在同时吐信。
红灯笼的光,在他们抵达前倏地暗了一格。
门把冰冷刺骨,沈槐用力一拧——
门开了。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焦糊的肉香。
唐雪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
“欢迎来到第三层,人灯冥市。”
她话音未落,红灯笼里的心脏“噗”地爆裂,火星四溅。
铁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
倒计时归零。
世界陷入一片漆黑,唯有掌心蛇纹还亮着,像一条通往深渊的引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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