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戈壁染成金红色时,阿远终于在沙丘后找到了那片胡杨林。骆驼“老黄”耷拉着脑袋啃着干枯的芨芨草,铜铃在晚风里偶尔叮当作响,像是在催促他赶紧扎营。
“今晚就在这儿歇脚。”阿远拍了拍老黄的脖子,解下背上的帆布包。包里的水囊已经见底,仅剩的半块青稞饼硬得硌手。他蹲在胡杨树下挖了个浅坑,用石块围起简易的灶台,又捡来枯枝准备生火。
风沙突然卷起,迷得他睁不开眼。阿远连忙用袖子护住脸,恍惚间看见远处沙丘上有个黑影。他心里一紧,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这戈壁滩上,除了风沙和野狼,最让人提防的是那些游走的盗马贼。
黑影渐渐走近,竟是个背着药篓的老人。老人穿着褪色的蓝布褂子,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拐杖头包着层厚厚的铜皮,显然用了许多年。“后生,借个火烤烤馍?”老人声音沙哑,像被风沙磨过的石头。
阿远松了口气,递过刚点燃的火折子:“老人家,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老人蹲下身把干硬的馍饼凑近火苗,笑着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采药呢。这片胡杨林里有肉苁蓉,专治风湿的好东西。”他指了指药篓里的黄褐色根茎,“你这后生看着面生,是要往哪去?”
“去黑石城找我叔。”阿远添了把柴,火苗窜得更高了,“家里遭了沙暴,就剩我一个人出来寻活路。”
老人沉默片刻,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递给阿远:“尝尝这个,我孙女做的芝麻饼。”饼还带着余温,咬一口满嘴芝麻香,阿远眼眶一热,想起了娘在世时做的烙饼。
夜幕降临时,两人围着篝火聊天。老人说他叫马五爷,守着这片戈壁活了六十年,年轻时也是走南闯北的驼队向导。“这戈壁看着无情,其实藏着规矩。”马五爷用拐杖拨了拨火堆,“晚上别靠近发光的沙丘,那是野狼引猎物的法子;见着白骆驼要绕道走,那是山神的坐骑;最重要的是,水要省着喝,但见着迷路的人,得把水匀给人家。”
阿远听得认真,把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老黄在旁边打盹,胡杨林里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星星一颗接一颗冒出来,密得像是撒在黑布上的碎钻。
“您孙女怎么没来?”阿远好奇地问。
马五爷望着星空叹气:“病了,风湿骨痛,走不了远路。我采了药回去给她泡酒擦身子。”他从药篓里翻出个小布包,“这是甘草根,泡水喝能解渴,你带着路上用。”
半夜阿远被冻醒,发现身上盖着件带着草药味的旧棉袄。马五爷靠在胡杨树上打盹,银白的月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像结了层霜。阿远悄悄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苗重新旺起来,映得老人脸上的皱纹柔和了许多。
天快亮时,马五爷要往回走了。他给阿远指了条近路,又从药篓里拿出半袋炒豆子:“沿着胡杨林走三里地,能看见一眼泉水,记得多存些水。过了鹰嘴崖,就离黑石城不远了。”
阿远把仅剩的青稞饼塞给老人,又解下腰间的玉佩:“这是我娘留的,您拿着换些钱给孙女治病。”
老人连忙推回来:“后生的心意我领了,但这念想不能送。”他从拐杖头里摸出张泛黄的地图,“这是我画的戈壁图,标了水井和安全的宿营地,你拿着比玉佩有用。”
告别时风沙又起,马五爷拄着拐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沙丘后。阿远望着他的背影,把地图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怀里。老黄打了个响鼻,似乎在催促他上路。
走到三里地外,果然发现了那眼泉水。泉水清冽甘甜,阿远灌满了水囊,又给老黄饮足了水。他坐在泉边啃着芝麻饼,想起马五爷说的话,突然觉得这茫茫戈壁不再那么可怕。
风沙掠过胡杨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阿远收拾好行囊,拍了拍老黄的脖子:“走,咱们去黑石城。”骆驼站起身,铜铃再次响起,在空旷的戈壁里传出很远。
阳光升起来时,他回头望了眼那片胡杨林,仿佛还能看见篝火旁的星光和老人温暖的笑容。阿远握紧了怀里的地图,知道这风沙弥漫的路上,总有人会留下善意的光亮,指引着少年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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