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龙几乎是被两名自己带的健仆半抱地“迎”回了客院。一进房门,他便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床榻上,那身价值不菲的锦袍沾满了尘土草屑,后臀处更是隐隐透出几道可疑的、被鹅喙啄破的痕迹。什么沐浴更衣?什么仪容整洁?此刻他浑身骨头散了架似的疼,尤其尊臀更是火辣辣地钻心,哪还顾得上这些!他只想瘫着,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让这身惊魂和老骨头都缓一缓。
然而,身体的疲惫疼痛压不住心头熊熊燃烧的怨恨之火!他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那只该死的、通体雪白的“煞星鹅!”它昂着脖子、扑棱翅膀、凶狠啄击的模样,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
“孽畜…该死的扁毛畜生!” 常龙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诅咒,眼睛发红,“*等着…你给我等着!” 他咬牙切齿地在脑海中勾勒着血腥的复仇蓝图:
抓住它,定要亲手拔光它那身耀武扬威的白毛!
然后架起柴火,把它烤得金黄酥脆,让那肉香飘满镇南王府,他要一口一口,嚼碎了咽下去!方能解这啄臀之恨!
吃剩的骨头也不能浪费,让人细细地磨成粉末,混在花土里,给他精心侍弄的名贵兰花当花肥,让那肥鹅的骨殖滋养他的花儿!
至于那些雪白碍眼的羽毛?正好!缝成一张厚厚的脚垫,就铺在他书房门口,让他“日日踩,夜夜踏!”把这孽畜的“神气”彻底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这完美幻想,成了支撑他此刻的唯一动力。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养精蓄锐,才好实施这“十大酷刑”!
——
与此同时,吴明竹,虽也受了些惊吓,但他心思活络,反应极快。他并未立刻去沐浴洗尘。
“来人!”他唤来自己的贴身护卫,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吩咐道:“你速去寻郑宗簇郑大人,就说我知他素来备有上好的金疮药和化瘀散,请他务必割爱,先借我一些应急!再立刻去找王府的小厮,让他们速速送一些温水、干净的布巾和剪刀等物到常龙常大人的客院去!要快!常大人…的“伤”得急需处理!”
护卫领命,不敢怠慢,立刻转身飞奔而去。吴明竹看着护卫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眼里闪过精光,他确实想看看常龙那狼狈样,满足点阴暗的好奇心;
护卫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郑宗簇那边赶紧给了药。王府的小厮们也抬着热气腾腾的大浴桶、捧着干净的布巾和剪刀,面面相觑又不敢多问地来到了常龙紧闭的房门外。
“常大人?常大人?”小厮小心翼翼地叩门,“吴大人吩咐小的们给您送热水和…和剪刀来了,还有伤药…您看?” 门内,正沉浸在“鹅肉大餐”幻想中的常龙被这声音打断,先是一愣,随即一股羞愤欲死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怒吼一声“滚!” 但门外小厮依旧等着,不敢离开……常龙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那刚刚燃起的复仇之火,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只剩下无尽的委屈。
吴明竹那边得了护卫回报,估摸着水、剪刀都已送达,常龙的窘迫此时也已经达到顶点,匆匆整理了一下衣冠,换上一副忧心忡忡、感同身受的表情,亲自捧着从郑宗簇那儿讨来的上好金疮药和化瘀散,快步走向常龙的房间。
他挥手让门口候着的小厮退下,自己轻轻推门而入。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可能是常龙自己处理伤口弄的)和草药气息。只见常龙衣衫不整地趴在床榻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被抽走了魂儿。那身脏污的袍子胡乱丢在地上,露出后臀处几块青紫肿胀、甚至渗着点点血丝的“伤处”,看着确实有几分凄惨!
“哎呀呀,三弟啊!受罪了!受大罪了了啊!”吴明竹几步抢上前去,声音里充满了痛惜与关怀,仿佛受伤的是他。
这一声“三弟”,如同打开了常龙委屈的闸门。他猛地侧过头,看向吴明竹那张“真诚”的脸,积攒的羞愤、疼痛、后怕以及对那只“鹅”的滔天恨意,瞬间化作了汹涌的泪意。他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竟真的滚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哪里还有半分“江南才子”、“儒雅知府”的风度?活脱脱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呜…二哥…!”常龙带着浓重的鼻音,竟下意识地喊出了私下里对吴明竹更亲近的称呼(“二哥”),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助,“那…那煞星鹅…它…它…” 他羞愤得几乎说不下去,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受伤的部位,“它居然…居然啄那里!当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啊!二哥!我…我以后还怎么见人?我这一世英名…呜呜…全毁了!全毁了!”
他越说越伤心,抽泣起来:
“我常龙…本是…本是江南常城儒雅清贵的知府大人!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多少…多少闺阁小姐都…都倾慕于我的风采…呜呜…今日过后,谁…谁还会记得我的才情?她们…她们只会记得…记得我被一只鹅追着啄…啄屁股!二哥…我完了…我没脸活了啊!呜呜呜……” 他悲从中来,竟将脸埋进枕头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哭得真情实感,痛彻心扉——当然,这“心扉”里,“人设崩塌”带来的丢脸,恐怕比屁股上的伤更让他痛不欲生。
吴明竹强忍着心底翻腾的笑意,面上却摆出十二万分的沉痛与同情。他坐到床边,动作“轻柔”地掀开常龙盖着的薄毯,露出那几处青紫肿胀的“战损区”。
“三弟莫哭!莫哭!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得什么!”吴明竹一边“安慰”,一边拧了热毛巾,嘴上继续道:“那孽畜着实可恨!竟敢伤我三弟尊臀!待二哥替你上药,消了肿痛,再想法子收拾它!” 说着,他拿起那明晃晃的剪刀(常龙余光瞥见,又是一哆嗦),动作“极其小心”地剪开常龙伤口附近粘连的里衣布料,这过程免不了牵动伤处,疼得常龙又是一阵呲牙咧嘴的抽气。
吴明竹仿佛没看见他的痛苦,一边将金疮药粉“均匀细致”地撒在那些红肿渗血的啄痕上(药粉刺激伤口,带来一阵清凉又尖锐的刺痛),一边继续用“宽慰”的刀子往常龙心口扎:
“至于名声…贤弟多虑了!在场诸位大人,哪个不是明事理的?都知是那徐蛮子惹事在先,贤弟你不过是在旁…呃…仗义执言了几句,才被那不通人性的畜生迁怒!大家只会觉得贤弟你…呃…忍辱负重,为劝架而受此无妄之灾,实乃…高风亮节!”
(这话连吴明竹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但语气却异常诚恳)
他顿了顿,看着常龙泪眼婆娑、将信将疑的样子,又压低声音,仿佛推心置腹般道:
“再说了,三弟啊,祸兮福之所倚!你想想,今日之后,谁还敢小觑于你?连那等凶悍的鹅都敢招惹(虽然是被追着打),这份‘胆识’…呃…这份‘经历’,也是独一份了!说不定…反而更添几分…呃…传奇色彩?” 吴明竹搜肠刮肚地“开解”着,差点把自己也绕进去。
常龙听着这“安慰”,眼泪流得更凶了,是气的也是羞的。什么“忍辱负重”?什么“高风亮节”?还“传奇色彩”?吴明竹这分明是在变着法儿地提醒他今天有多丢人!可偏偏对方一脸“我是为你好”的真诚,他连反驳都找不到由头,只能把脸更深地埋进枕头,发出更加委屈绝望的呜咽,感觉自己不仅屁股疼,心口也被这“好二哥”插了好几刀。
吴明竹看着常龙这生无可恋的样子,嘴角那笑意几乎要压不住了。他“专注”地继续着手上的“治疗”工作,心里盘算着:这药效够猛,三弟今晚怕是要趴着睡了。嗯,很好。这趟金陵赴宴,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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