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交易

我攥着U盘的手在发抖。

瑶瑶的脖子上，那道红痕像条蜈蚣似的贴在皮肤上。她喘着气，胸脯起伏，但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太冷了，冷得不像活人。

"哥？"她伸手想碰我。

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护士已经跑远了，身后那些白大褂还在追。警报声刺耳地响着，天花板的灯管一个接一个炸裂。培养舱里的人陆续醒来，有的瘫在地上，有的哭着往出口爬。

"你怕我？"瑶瑶声音有点哑。

我没有回答。我看着她的马尾辫，那是我亲手给她扎的。可现在那根红色发绳的颜色，怎么像是干涸的血？

"我真的是你妹妹。"她往前凑了半步，"你知道小时候你总说我笨，我说等长大了要考清华气死你。"

这话只有我们俩知道。

我喉咙动了动。

"你还记得吗？"她眼圈红了，"你送外卖那天摔车，我偷偷把创可贴塞进你饭盒底下。"

是啊，我记得。那天我饿得前胸贴后背，掀开饭盒时看到那张小纸条，上面画了个笑脸。

但现在的她，为什么说话的时候嘴角会不自然地抽搐？

"瑶瑶..."我试探着叫她。

她突然笑了。笑容很僵，像是被人硬扯上去的。

"你觉得我是假的？"她歪着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躲那个护士的注射器？她身上有蓝光，那种颜色的药剂，是YYH计划用来控制意识的。"

我想起来了。那个护士冲过来时，注射器的确是蓝色的。可她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

瑶瑶的表情变了。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你知道为什么你能进入镜像世界吗？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愣住。

这个问题从第一次穿过镜子开始就缠着我。我以为是因为我和她血脉相连，所以当我能进镜子里时，她也会被困住。但现在...

"因为你本来就不属于现实世界。"她继续说，"你和我都是实验品。"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下来。

我想笑。可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盯着她脖子上的红痕，忽然发现那不是伤疤——是条细细的缝合线。

"放屁！"我举起双色球对着她，"你到底是谁？"

她没躲。只是慢慢抬起手，摘下自己的马尾辫。头发散开的瞬间，我看到了她后脑勺上有个金属接口，闪着银光。

"林默。"她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带着熟悉的稚气，而是沙哑而机械，"欢迎来到YYH-002号实验体回收现场。"

我往后跳了一步。

"瑶瑶"的身体开始变形。她的皮肤像塑料布一样剥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机械骨骼。那些白大褂已经追到跟前，但他们没有攻击这个"瑶瑶"，反而绕开她朝我扑来。

我挥舞着双色球砸过去。强光中传来惨叫声，但更多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快走！"真正的瑶瑶突然从旁边冲出来拉我。

这次我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洗洁精味，是我们家用的那种。她穿着那件旧卫衣，袖口还破了个洞。

"我才是真的。"她喘着气，"他们复制了我的记忆，但改不了习惯。你看..."她把手伸给我，"我的左手食指有咬痕，是你小时候教我写字时咬的。"

我低头看。那道牙印确实存在，形状和位置都对。

"可是..."我望着远处那个正在变形的"瑶瑶"。

"她们是复制品。"真瑶瑶抓住我的手腕，"跟我来！"

她拉着我往侧边的通道跑。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像是那个"瑶瑶"正在变形。

"等等。"我突然停下，"你脖子上的红痕..."

"是电极烧伤。"她摸了摸那里，"他们在我的脊髓里埋了接收器。不过现在已经失效了，因为我找到了自己的意识频率。"

我不懂这些术语，但她说这话时的眼神是真的。那种倔强又带点骄傲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怎么逃出来的？"我问。

"靠这个。"她从卫衣口袋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这是YYH计划的逆向程序，能让实验体恢复自主意识。"

我想起刚才那个护士。她也是用了类似的药剂？

"你早就计划好了？"我问。

"不是。"她摇头，"我是在培养舱里遇到她的。"

"谁？"

"那个护士。"

话音刚落，前面的门开了。一个身影踉跄着走出来——正是刚才帮我们的护士。但她的样子变了，脸上的伤疤消失了，皮肤变得光滑白皙，嘴唇也不再发紫。

"你们来了。"她对我们笑。

"你...？"我一时语塞。

"我是YYH-003号实验体。"她说，"也就是你们说的护士。不过现在，我已经是个完整的人了。"

真瑶瑶握紧我的手："她是唯一一个成功摆脱控制的人。她教会了我如何找回自己的意识。"

护士看着我："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警报声突然变调了。整个通道开始震动，墙皮簌簌往下掉。

"他们要启动核心防御系统了。"护士脸色一变，"快走！"

我们三个拼命往前跑。身后传来金属撕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出口在哪？"我问。

"穿过镜廊。"护士说，"但小心，那些镜子里可能藏着复制体。"

话音未落，旁边的镜子突然亮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里面——是我自己。

不，准确地说，是另一个林默。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脸上没有风霜痕迹。看起来比我年轻，也比我精神。

"你终于来了。"镜子里的我开口说话，"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

"别理他。"护士抓住我的胳膊，"那是你的完美版，YYH计划试图用他取代你。"

"你说对了。"镜子里的我笑了，"但我比他更适合当瑶瑶的哥哥。我不会让她受伤，不会让她被关进培养舱。"

真瑶瑶突然冲上前："闭嘴！"

镜子应声碎裂。她转头看我："别信他。你是我唯一的哥哥。"

我看着她发红的眼睛。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为什么会选我？"我问护士。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能自由穿梭双城的人。"她说，"而我们需要你的能力。"

"做什么？"

"摧毁YYH计划的核心。"

话音刚落，前方的通道炸开了。一个人影撞进来，是那个戴钩子的男人。他满身是血，但眼神依然犀利。

"快！"他大喊，"核心就在前面！"

我们跟着他往前冲。越往前走，空气越冷。墙壁上开始出现冰霜，呼吸都变成了白雾。

"那是...？"瑶瑶指着前方。

一道巨大的金属门矗立在那里。门上刻着一行字：YYH计划最终核心。

"怎么打开？"我问。

护士掏出她的注射器："用这个。但需要时间。"

"我来拖住他们。"钩子男人转身面对追兵。

我看着他背后密密麻麻的黑色血管，突然明白了他的选择。

"等等。"我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钩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以前他们叫我'7号'。但现在..."

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

"现在我是我自己。"他说完就冲了出去。

护士开始操作注射器。蓝色药剂注入控制台，屏幕上跳出一串代码。

"需要三分钟。"她说。

"我们来守着。"瑶瑶握紧我的手。

追兵越来越多。那些复制品、白大褂、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涌进来。双色球的强光此起彼伏，照亮了整个通道。

"哥。"瑶瑶突然开口，"你还记得那年除夕吗？"

"嗯？"

"你说要给我买新衣服，结果自己却穿着破裤子。"

我笑了："你偷偷把自己的新衣服剪烂了。"

"因为我不想穿得比你好。"她擦了擦脸上的血，"那样你会心疼。"

我捏了捏她的手。她的体温还是冷的，但握力真实。

"这次我一定把你带回去。"我说，"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视线。"

她点头："好。"

屏幕突然发出蜂鸣声。护士大喊："好了！"

大门缓缓开启。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我看到里面有个巨大的装置，中间悬浮着一团发光的物质。

"那就是核心。"护士说，"把它毁掉，YYH计划就完了。"

我举起双色球。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等等。"

我们同时转头。门口站着个人。

是医生。

他的白大褂破了，脸上有血。但最可怕的是他手里抱着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培养舱，里面躺着个女孩。

"这是真正的林瑶。"他说，"你们所谓的'妹妹'，不过是她的复制品。"

瑶瑶的身体猛地一颤。

医生的脚步声在金属地面上格外清晰。他每走一步，怀里的培养舱就发出轻微的嗡鸣。我看到那个女孩的脸——和瑶瑶一模一样。

"别听他的。"瑶瑶的手攥得更紧了，"这又是他们的把戏。"

但我的目光被培养舱吸引了。女孩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阴影，胸口有规律地起伏。这才是真正的呼吸，而不是瑶瑶那种冰冷的、机械的喘息。

"她才是你亲妹妹。"医生的声音很轻，却像钢针一样扎进耳朵，"你记不记得她失踪那天？你不是说过要带她去看病吗？"

我想起来了。那天早上瑶瑶发烧，我骑着电动车送她去医院。路上有个醉汉撞了过来...

"是你们！"我突然明白过来，"那天你们就在跟踪我们！"

医生没有否认。他慢慢放下培养舱，玻璃罩上的指示灯闪烁着绿光。"你们以为自己逃出来了？其实一直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

护士的注射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看到她的手在发抖，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愤怒。

"你骗了我。"她盯着医生，"你说过要终止计划。"

"我确实终止了。"医生说，"用你们的方式。但现在YYH计划已经失控，必须重启。"

"所以你要杀掉所有实验体？"瑶瑶往前迈了一步，"包括这个'正品'？"

医生的表情变了。他的手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但没开口。

我蹲下来看那个女孩。她睡得很安详，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和眼前这个瑶瑶比起来，她更像是那个会偷吃我碗底创可贴的小妹妹。

"给我三分钟。"我说，"让我确认一件事。"

没人阻止我。我把耳朵贴在培养舱上，听到细微的心跳声。那声音让我想起小时候，瑶瑶总喜欢把头靠在我胸口，说这样能听到世界上最温暖的声音。

"你记得吗？"我问瑶瑶，"去年冬天我摔车那次..."

"你摔断了锁骨。"她说，"我在医院守了你三天三夜。"

不对。那天我明明是一个人去的医院。那时候瑶瑶还在国外留学，怎么可能...

"你们动了手脚。"我抬头瞪着医生，"这些记忆都是假的！"

"有些是真的。"医生说，"只是时间顺序错了。她确实在医院见过你，但不是那次。"

护士突然扑向控制台。蓝色药剂溅得到处都是，其中一滴落在培养舱上。玻璃罩开始冒烟，警报声骤然响起。

"快走！"医生转身要按下紧急按钮。

我抓住了他的手。那触感让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瑶瑶的日子——同样的冰冷，同样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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