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像团液态金属。女孩从床底爬出来,拉着我扑向阳台。雪下得更大了,对面楼顶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他手里举着个发光的仪器,屏幕上的曲线起伏不定。
女孩突然松开我的手,指着楼下喊:"看!"
三个黑影变成了六个,他们站在雪地里,脚印连成一条直线。戒指男从中间走出来,手里拿着那张契约。纸上的血印正在融化,像滴血的伤口。
"七分钟。"他举起钢笔,"或者看着她彻底消失。"
我掏出双色球,手指已经被冻僵了。可黑西装们只是笑,像是看我玩最后的挣扎。女孩突然抱住我,体温透过卫衣传过来,有点烫。她在我耳边说:"还记得那年台风吗?你说过..."
话没说完,整栋楼突然剧烈晃动。天花板上的响动变成了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撞击墙壁。戒指男脸色变了,他手里的契约突然燃起蓝火。
"时间到了。"他说,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
阳台护栏发出断裂的声响,我抱着她往后退。身后就是三米高的落地窗,楼下雪地上,六个黑影变成了十二个。戒指男在火焰中朝我点头,然后化作一团灰烬。
镜渊深处传来钟声,午夜十二点。我感觉到后背涌来一股暖流,那是我的影子,像团液态金属包裹住了我们。最后一眼,我看见对面楼顶的白大褂医生,他手里的仪器炸成了碎片。
我抱着她往后退,脚跟撞到茶几。玻璃板下压着张全家福,照片里我们笑得像真的一样。阳台门在身后炸成碎片,气浪掀飞了窗帘。十二个黑影开始合并,变成三个,又变成一个。那团黑影突然拉长,变成戴戒指的男人。他西装笔挺,像是刚从太平间爬出来。右手的铁皮箱在燃烧,蓝火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时间到了。"他说这话时,嘴角裂到耳根。火焰从他眼眶里往外冒。
我感觉后背的暖流越来越强,那是我的影子。它裹住我们的方式像母亲保护胎儿。女孩突然抬头,嘴唇贴在我耳边:"记得橙汁。"
这句话让我浑身一颤。厨房冰箱里那罐橙汁还在冒冷气,瓶身凝着水珠。我这才意识到她手腕上的擦伤是新的,还渗着血。
整栋楼突然开始倾斜。天花板上的脚步声变成了轰鸣,像是有辆坦克在楼上横冲直撞。戒指男踉跄几步,钢笔差点掉在地上。
"你们逃不掉..."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我的影子像触手一样缠住他的脖子。他开始尖叫,声音里混着金属摩擦的声响。
女孩从我怀里挣脱,冲向厨房。她的卫衣帽子掉了,后脑勺的金属接口闪着蓝光。我看见她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
"快过来!"她喊得上气不接下气,"温度差能干扰他们!"
玄关的门突然洞开,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口。他手里举着个冒火花的仪器,屏幕上的曲线疯狂跳动。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想起太平间那天的场景。
戒指男在影子里挣扎,烧焦的手指抠进地板缝。我的影子突然抽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后槽牙一阵酸痛,我尝到了铁锈味。
"你还没明白吗?"医生开口时,我听见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你们从来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女孩把冰柜门摔上,冷气在厨房聚成白雾。她抱着那罐橙汁跑回来,脸冻得通红。影子缠住戒指男的脖子把他往客厅拖,地毯上留下一串焦痕。
"他们用体温标记目标。"她说着把手按在我胸口,"你的体温比正常人低两度。"
天花板开始往下掉水泥块。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还有远处的钟声。镜渊里的钟,已经敲到第十二下。白大褂医生往前走了一步。他手中的仪器突然爆裂,碎片扎进他额头。可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瑶瑶感冒那天..."女孩突然说,"你说过什么?"
我愣住了。上周停电的夜晚,她说想喝冰可乐。我记得她打喷嚏的声音,还有鼻尖上的汗珠。戒指男的尸体开始融化,液体滴在地板上滋滋作响。
"你说...等雪停了..."天花板轰然塌陷。一团黑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沙发扶手上。我的影子剧烈抖动,像是受了重伤。女孩突然把我推开,自己却被气浪掀翻。
白大褂医生站在烟尘中,左手握着个闪烁的探头。他右手伸进外套内侧,掏出一把手术刀。刀刃反射着冷光,映出他扭曲的嘴角。
"现在不是讨论回忆的时候。"他说这话时,天花板又落下一块水泥板。碎片擦过他肩膀,在墙上留下道新鲜的裂痕。
我扑向女孩,却看到她手腕上的伤口正在发光。那不是擦伤,是某种信号。戒指男的残骸突然发出嗡鸣,灰烬腾空而起,重新聚成人形。
"七分..."声音断在半空。白大褂医生猛地转身,手术刀划破空气。两股力量在客厅中央相撞,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我的口袋里传来震动。照片边缘卷得更厉害了,蓝液正沿着瑶瑶的笑脸往下流。女孩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体温比刚才更高。
"跳下去。"她看着阳台外的雪夜,"现在。"
我还没回答,整栋楼就开始下沉。地板裂缝中窜出蓝色火焰,照亮了墙角的漫画书箱。最上面那本封面磨花了的书,是我高中时送她的生日礼物。
"等等!"我抓住她的卫衣帽子,"先告诉我你是谁?"
她转过头,睫毛上结着霜。"我是你妹妹。"
"不对。"我摇头,"瑶瑶的右耳垂有颗痣。"
她愣住了,雪花落在睫毛上。"你怎么..."
"因为是我亲手给她戴上耳环的。"我松开她的衣服,"那时候她才八岁。"
女孩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发光的伤口。"那是因为..."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话。天花板塌了半边,钢筋像扭曲的树枝戳下来。白大褂医生从废墟里爬起来,手术刀在手里转了个圈。
"来不及解释了。"她拉着我往阳台边跑,"要么现在跳,要么等他把你拆了做实验标本。"
我回头看了一眼。医生正在和戒指男的灰烬缠斗,蓝火照亮了墙上挂着的破布娃娃。那是瑶瑶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右边耳朵缺了一角。
"三秒。"女孩抓着我的手腕,"数到三就跳。"
"等等!"我想起浴室镜子的事,"镜子里那个我为什么会..."
"因为那是你本来的样子。"她打断我,"现在数到二了。"
我深吸一口气。雪落在脸上很冷,远处传来警笛声。但我知道没有人会来救我们。这栋楼,这个街区,甚至这座城市,都早就不正常了。
"一!"
我们一起跳了下去。风声灌进耳朵,雪片扑在脸上。我闻到她卫衣上残留的消毒水味,和瑶瑶病房里的味道一样。
着地时我听到骨头发出闷响。女孩滚了几圈就站起来了,我却摔得不轻。膝盖火辣辣地疼,但还能动。
"这边!"她拽着我往小巷跑。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很快就被新雪盖住了。
白大褂医生从阳台上探出身子,仪器的碎片在他头上冒着火花。"你们逃不掉的!"他的声音混在风雪里,"镜核已经觉醒了!"
我们拐进小巷,身后传来建筑坍塌的轰鸣。女孩突然停下,靠着墙喘气。她的卫衣领口开了,露出里面的医用绷带。
"你受伤了?"我问。
"没事。"她扯了扯衣领,"继续走。"
我盯着她手腕上发光的伤口。"那到底是什么?"
她沉默了一会儿。"定位器。"
"给谁定位?"
"他们。"她指了指来时的方向,"但现在已经失效了。"
我看着她后脑勺的金属接口。蓝光一闪一闪的,像是快没电了。突然想起浴室里她说过的话。
"你拆了防盗网。"我说,"昨晚十一点四十七分。"
她点点头。"对。"
"可那时候我在剧院门口。"我掏出怀表,"攥着这个发抖。"
她伸手碰了碰我的脸。指尖很凉。"我知道。"
我抓住她的手。"那你到底是..."
"嘘!"她突然捂住我的嘴。远处传来引擎声,车灯穿透雪幕。她把我推进垃圾桶后面,自己也躲了进来。
雪还在下。她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带着海盐的腥味。我闻到她身上除了消毒水,还有种熟悉的香味。像是医院走廊尽头那盆白菊。
车过去了。她刚要起身,我按住了她。"再等等。"
她没说话,只是靠得更近了些。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还有心跳。咚、咚、咚,像是老房子的挂钟。
"瑶瑶病房窗外也有棵白菊。"我说,"每年春天都开得特别好。"
她的眼睫毛颤了颤。"你喜欢那花?"
"不喜欢。"我说,"因为每次花开的时候,她都要住院。"
她突然笑了。眼泪从眼角滑下来,在雪地里融出小坑。"那等这次事完了,我把花移走。"
"你到底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她凑近我的耳朵:"现在不能说。"
"为什么?"
"因为说了你也不会信。"她慢慢往后退,"但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害你。"
我抓住她的手腕。"那就别走了。"
她摇头:"不行。他们还在找我。"
"让他们来找!"我说,"我不怕他们。"
她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突然踮起脚,亲了下我的脸颊。她的嘴唇很凉,带着铁锈味。
"等这场雪停了。"她说,"我就告诉你真相。"
然后她转身跑了。消失在风雪里,只留下地上一串脚印。我站在原地,脸颊上还留着她亲过的地方。很冷,但心里却暖暖的。
远处传来钟声,午夜的钟声。镜渊又要开始反转了。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照片,瑶瑶的笑脸被蓝液染成了深色。抬头看着飘雪的夜空,我知道这场游戏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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