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才有一线……”
邢育森瘫坐在地,那沙哑而疲惫的尾音尚未完全消散在死寂的矿洞中,异变骤生!
他猛地一僵!
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心脏!
整个身体瞬间绷直,如同拉到极限的弓弦!
脸上那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复杂忧虑瞬间凝固,被一种难以置信的、如同见鬼般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绝望所取代!
“呃……嗬……嗬嗬……”
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想将什么东西从胸腔里抠出来!
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抽气声!
他的眼球暴突,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死死地盯着自己颤抖的手,又猛地转向洞厅那幽暗曲折、不知通往何处的黑暗甬道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无法理解的惊惶!
“青……青蚨……引……”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模糊不清、却带着彻骨寒意的字眼。
这三个字如同毒蛇的嘶鸣,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诅咒意味。
话音未落,一股诡异的青灰色,如同泼洒的墨汁,瞬间从他捂住的胸口位置蔓延开来……
速度之快,眨眼间便覆盖了他的脖颈、脸颊。那青灰色并非死气,反而透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活物般的油亮光泽!
皮肤下的血管根根暴起,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紫黑色,如同扭曲的蚯蚓盘踞在青灰色的画布上!
“噗——!”
一大口粘稠的、如同墨汁般漆黑、却又散发着浓烈腥甜气息的血液,猛地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那黑血溅落在地面的碎石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缕缕带着恶臭的青烟!
邢育森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混着黑血的泥水。
他眼睛依旧死死地圆睁着,空洞地对着黑暗的虚空,凝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惊骇与怨毒之中。那青灰色的死气迅速笼罩全身,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萎缩。
死了。
死得如此突兀,如此诡异,如此……充满恶意!
整个洞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的死寂更加冰冷,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只有那滩冒着青烟、散发着恶臭的漆黑毒血,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恐怖一幕。
“邢……邢捕头?!”
最先挣扎着爬起来的,是离得最近的柳如烟。
她强忍着脏腑的剧痛和冰魄针反噬的内伤,踉跄着扑到邢育森身边,颤抖的手指迅速搭上他脖颈的脉门。
冰冷的触感,毫无生机的僵硬,让她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
她猛地缩回手,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骇然!
“死……死了!好……好霸道的奇毒!见血封喉!是……是‘青蚨引’?!”
“‘青蚨引’?!”
白展堂的声音带着剧烈的咳嗽和虚弱,他挣扎着撑起半边身体,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右手两根点穴的手指焦黑如炭,传来钻心的剧痛。
他看着邢育森那诡异的死状和地上的黑血,瞳孔剧烈收缩!
作为曾经的盗圣,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自然听过这恶名昭彰的奇毒!
“传说中……以心血为引,千里追魂,中者必死……非施术者或特定解药不可救……他……他什么时候中的毒?!”
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邢育森,这个平日里胆小怕事、贪财油滑的七侠镇捕头,在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变故中,竟展现出了惊人的见识和决断!
他认出了焚天秘匣,认出了赤焰金精母矿,甚至在最危急关头,精准地指示白展堂点向莫小贝的膻中穴,赌上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他最后那句“黑手是……”更是充满了指向性!
然而,就在他要说出最关键信息的刹那,这早已潜伏在他体内的、以心血为引、可千里催发的绝毒“青蚨引”,被精准地引爆了!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这绝非巧合!
“他……他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郭芙蓉也挣扎着坐起,捂着剧痛的胸口,脸色惨白,声音带着愤怒和后怕,“所以……所以他才被灭口!他早就被下了毒!那幕后黑手……一直在看着他!就在刚才……就在他要说出来的时候……杀了他!”
一股寒意,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从众人的尾椎骨窜上头顶!比深潭的怪物,比焚天的煞气,更让人感到恐惧!
那隐藏在暗处的黑手,不仅能引动天象,伪造石碑,驱使嵩山衡山,更能以如此诡异恶毒的方式,在千里之外精准地操控一个人的生死!
这种阴狠毒辣、算无遗策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栗!
“寒……寒鸦堡……谢瞎子……”佟湘玉微弱的声音响起。
她也被刚才的冲击波震醒,挣扎着爬到莫小贝身边,紧紧抱住莫小贝冰冷的小身体。
她看着邢育森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听着郭芙蓉的分析,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紧紧搂着莫小贝,如同抓住最后的浮木,反复念着邢育森最后提到的地名和人名,那是绝望中唯一的指引。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迅速检查了一下佟湘玉怀中的莫小贝。
小丫头呼吸极其微弱,但确实还有一口气在。
她双目紧闭,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体温低得吓人,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抽走了。
她胸前膻中穴的位置,那个焦黑的指印周围,暗金、赤红、微青三色光芒如同濒死的萤火,在皮肤下极其微弱地明灭不定,勉强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
那块失去光泽的赤焰金精母矿,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手边。
“她还活着,但……非常非常虚弱。”
柳如烟的声音沉重无比,“白少侠那一指,强行引爆了她体内冲突的力量,虽然中止了毁灭,但也几乎耗尽了她的生机。那三股力量……只是被强行‘焊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平衡点,就在她的膻中穴!如同……三根随时会崩断的弦!任何一丝外力干扰,或者她自身心神的剧烈波动,都可能打破这平衡,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着那三色明灭的光芒,眼中充满了忧虑。
“那……那怎么办?”
李大嘴也醒了过来,他伤得也不轻,背上的弩伤和刚才的撞击让他疼得龇牙咧嘴,但看着掌柜的和小贝的模样,焦急地问道。
柳如烟看向柳随风的方向。
柳随风依旧昏迷不醒,面如金纸,气息微弱,七窍流血的痕迹触目惊心,显然为了斩断秘匣联系的那一击,付出了惨重代价。
“此地不可久留!”
柳如烟当机立断,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幕后黑手能引爆邢捕头体内的‘青蚨引’,说明他(她)对我们的行踪并非一无所知!这矿洞随时可能被找到!深潭里的怪物也随时可能再次出来!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先稳住所有人的伤势,尤其是小贝这孩子的性命!然后……立刻去关外!去寒鸦堡!找那个姓谢的瞎子!这是唯一的生路!”
她看向佟湘玉,“佟掌柜,你还能走吗?”
佟湘玉用力点头,眼中含着泪,却异常坚定:“能!为了小贝,爬我也要爬去!”
“好!”
柳如烟迅速分配,“白少侠,你伤势如何?还能行动吗?”
白展堂咬着牙,用没受伤的左手撑地,艰难地站起来,右手的剧痛让他冷汗直流,但他眼神依旧锐利:“死不了!能走!”
“郭姑娘,你伤势较轻,持火在前探路!李兄弟,你伤在皮肉,还能背人吗?背上柳随风!吕先生,你照顾佟掌柜,搀扶她!我抱着小贝!”
柳如烟语速飞快,展现出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带上那块母矿!它虽凶险,但与小贝联系紧密,或许……是关键!”
她指了指地上那块黯淡的暗金色矿石。
众人再无异议。郭芙蓉挣扎着找到掉落在地、幸存的火折子吹亮(火光微弱了许多)。
李大嘴咬紧牙关,忍着伤痛,将昏迷的柳随风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
吕秀才扶起摇摇欲坠的佟湘玉。
柳如烟则小心翼翼地将莫小贝抱起,用布条将她紧紧缚在自己胸前,又弯腰捡起那块冰冷沉重的赤焰金精母矿,塞进随身的青布包袱里。
那母矿入手冰凉,死寂,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力量从未存在过。
临行前,柳如烟最后看了一眼邢育森那倒在黑血与泥泞中的尸体,那凝固着惊骇与怨毒的青灰色脸庞,在微弱火光的摇曳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低声道:“邢捕头……多谢。此仇,若有机会,必报!”
说罢,她不再停留,抱着莫小贝,毅然转身,走向矿洞深处那未知的黑暗甬道。
郭芙蓉举着微弱的火光在前,李大嘴背着柳随风紧随其后,吕秀才搀扶着佟湘玉,白展堂忍着剧痛断后。
一行人相互搀扶,拖着伤体,如同浴血的残兵,沉默而坚定地没入了矿洞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甬道中回荡,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
身后,那崩塌混乱的洞厅,那冒着青烟的毒血,那凝固着恐惧的尸体,还有深潭中隐隐传来的、令人心悸的低沉水流声,都在迅速被黑暗吞噬,如同一个刚刚逃离的噩梦。
前路,是无尽的黑暗和未知的凶险。
寒鸦堡,关外,谢瞎子……这些名字如同迷雾中的灯塔,渺茫而遥远。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郭芙蓉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惊疑:“等等!前面……好像有光?”
众人精神一振,努力向前望去。
只见在火折子微弱光芒的尽头,甬道的转折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如同萤火般的幽绿色光芒,正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之中。
那光芒冰冷,死寂,不带丝毫暖意,却在这绝对的黑暗里,显得如此清晰而……诡异。
一股淡淡的、不同于铁锈和腐朽的、带着泥土腥味和某种……陈旧纸页的气息,顺着甬道若有若无地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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