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正颔首自斟

从不善饮酒的云妨第一次觉得，醉酒的感觉真好。整个人轻飘飘的，脑中纷乱的思绪也能随着醉意暂且搁浅。

不用心烦，也不必意乱，她竟觉是解脱。

于是，酒水多么辣喉，她也无所谓了。

玉翠很快便取来了一壶佳酿，还细心的捎带了一碟糕点。

云妨独坐亭中，斟满一杯，分两次抿，抿一口还须感叹一次，酒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那些大文豪作的好诗好词，十有**都是得益于这杯中酒呢。

长廊那头，一双微凉的鹰眸夹着狭长的光凝着那孤孤单单借酒焦愁的柔柔倩色。揣揣脚步不由步了过去。

云妨刚刚饮下一杯，正颔首自斟，抬眼，却借着月色瞧见那陌生又熟悉的暗红长袍。滞了滞，再缓缓扫上去。

又是他。

暗地里轻轻叹了一声，随后便是无尽的黯然和沉默。

萧容负手而立于她跟前，微微垂首，就能将她低落的模样瞧了个遍。他抬手，玉指轻晃，玉翠犹疑片刻，还是默默退到了亭子脚下。

他缓步几寸，慢慢坐在她对面，“是否有什么心事要对月亮说的？”

云妨眼中含了几分醉意，脑中越忽然清醒异常，只是有些许晕乎乎的。“要说的太多了，恐怕月亮装不下。”

四下无人，她也乏得再端着那套礼仪，心知不论对他敬也好，不敬也好，两人之间牵引的那条线，也终是断不了。

云妨执杯，却被萧容伸出两指轻轻按下，血液忽然倒转，那熟悉的温度，就像在她心口灼出一片伤口。

她飞快的抽回手指，呼吸微乱，而他却似乎意犹未尽，“月亮若装不下，你就同我说吧。我可比那圆饼装得多多了。”

“可你终究不是月亮。”说完，她还是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喝尽了。

萧容也不再拦她，只是嘴角边始终挂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等一阵风过，他才道：“今日席上，老夫人说的那番话，我可记得真切。唔，还往心里去了。”

云妨眼神一滞，有些慌乱的挪开：“老人家，总是操心小辈，来日闲了，我会多劝慰她的。”

“不不，”萧容伸出食指左右一摆，“我的意思是，定会遂了老夫人心意，替你寻一门好亲事。”

他说的字真句切，云妨只觉面颊一热，心跳慢了半拍：“不过是一些寻常事，怎又劳得殿下费心。”

“是不是费心，日后便知了。”萧容喃喃，云妨听不到个真切。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云妨是醉意更甚，萧容却乐得在这个时候逗她，一壶酒快见底时，云妨已经明显醉了，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萧容笑眼相看，忽的心生一计，凑近了云妨，问道：“姜小姐可有意中人了？”

云妨心里本就藏着许多事，再加上醉酒作怪，大脑有些不受控制，可这问题又是她心里最敏感的事，最后只迷迷糊糊的答道：“意中人是个什么，又不管饱。”

直到一壶酒见了底，云妨摇摇晃晃，连酒盖都晃掉了，一瞧当真是倒不出一滴酒后，软绵绵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此刻月色愈发明亮，像一颗夜明珠高高悬挂。

玉翠担心自家小姐，又碍着萧容在，只好一个劲儿的干着急。

萧容摇摇头，看着彻底醉倒的云妨，嘴边噙起一丝无奈的笑，起身上前，躬身将那滩软绵绵的醉泥横腰抱起。

“这心里得装着多少事，才能喝成这个样子。”借着夜色，仔细瞧那白里透红的醉颜，想低头尝一尝鲜，脖子刚刚弯了弯，叹一声，还是作罢。

玉盛阁中，待云妨安置好后，萧容于房前淡淡朝玉环和玉翠吩咐了一声：“无须告知小姐是本王送她回来的。”便又踏着月色离去了。

云妨这一醉，便在房中躺了足足三日。

本就一点酒量都没有的她，刚要起身，脑子又晕又疼，只好又躺下。反反复复三日，才终于勉强能够坐起梳妆。

好在这三日，府中没什么风浪，二房三房也都安好，面上看去，就像是个和谐的大家族。

云妨坐于镜前，由着玉翠替她绾发，手扶额头来回婆娑：“这醒酒汤谁煮的，一点效用都没有。”

玉翠捧着她的长发轻轻梳着，低声问：“小姐头疼得还厉害么？”

“倒也不疼，就是视物还不大清明。”

而话音刚落，真正让她清醒的药剂就来了。

玉环从外匆匆赶来，一弓腰子，对云妨道：“大小姐，宫里头来人，说是太后想请小姐进宫一趟。”

脑中清醒片刻，眉梢微拧：“太后？有无说是为何事？”

玉环摇头：“没说的仔细，只道是宣小姐进宫，老爷和夫人还在前厅同那宫人喝茶呢。”

那想必不是随意差遣来的。

云妨心下琢磨了会儿，“赶紧替我梳妆吧。”

看来这宫还是得去一趟了。本来么，她也想着为了布庄的事，总得进去谢一谢恩的，既然太后先开了口，那也顺道一块儿了。

那日一醉，可给了她个教训，左右总能隐约嗅到酒香的味道。她觉得这样面见太后，有失端庄，于是便想了个法子，叫玉环在她身上各处都铺洒一层香粉，遮掩那难闻的酒气。

宫中派来请接她的，正是那日的刘嬷嬷。

“大小姐，这几日太后都惦记着你呢，今日实在闲闷的慌，这才遣了老奴来请。”

一进门，刘嬷嬷便放下茶碗迎了过来，脸上堆笑。

云妨自然不敢当，赶紧拂身道：“太后宣云妨进宫，自然义不容辞，刘嬷嬷，咱们这边上路吧。”

姜桓和王氏只言了几句叮嘱，无非是侍奉好太后，谨言慎行之类的。的确，皇宫大院不比这小小姜府，里头的规矩，好与不好都是龙坐上的那位定下。

御书房里，只得萧音萧容兄弟二人，即使一母同胞，也要守君臣之礼。

萧容坐在下首，等着王座上的天子开口。

须臾，才听得上方缓缓传来：“再过不久便是秀女大选，适龄女子都得进宫待选，三弟何不等等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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