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那抹忧色

云妨又替荣氏斟了一盏茶，拂身道：“许是爹爹想问问布庄的事，云妨去回了便是，祖母莫须关心，一切皆好。”

荣氏笑笑点头：“那便好，那便好。只是若央儿那孩子也在，就更好了。”

云妨心中微恸：“祖母放心，大哥不日便会凯旋路。”

“果真？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出了老夫人屋子，云妨眉间紧皱，自上次去求过太后都过去好几日了，怎会一点消息和动静都没有。

她侧头问向玉环：“爹爹可透露是何事？”

玉环抬眼想了想：“老爷脸色不大好，也没说什么，只说请小姐速去前厅。

这么一说，云妨的心里更没着落了。

绕过山水园子，隐约在门外便可瞧见前厅中坐着的那抹忧色。

姜桓也才刚过而立，如今看上去倒好像已然风烛残年。

“爹爹，您找我。”云妨刚一踏进去就问道。

姜桓她终于来了，微叹一声：“你可算来了，那——”他看了看厅中的丫鬟，“都出去候着。”

谴退旁人后，姜桓才道：“我说皇上最近怎么总有意拉拢白家，原来是看上了白家的女儿了！”

云妨惊讶：“爹爹说的可是真的？”

“是啊，看上了他家的大女儿，不日就要被招进宫了。”

可云妨缺疑惑，皇上从未见过白瑾柔，即便有，也未曾留意，怎么会突然招进宫去。

“爹，恐怕不是皇上看上了白家的女儿才有意拉拢罢。是为拉拢，才想给他们一些甜头。”

姜桓皱眉捻须，吁了一声，道：“也不管是如何，总之白家女儿要是进了宫，少不得升官晋爵，到那时，恐怕，哎。”

一盏茶还未饮尽，姜桓就叹了好几次。

父女俩心事默契的牵扯在一起。姜桓担心的也正是云妨担心的，而云妨担心的，姜桓却未必想得到。

白安本就奸诈阴险，再加上白瑾妍在背后推波助澜，白家可谓是在朝中顺风顺水。

云央还没有消息，白家就连连爆出喜事，又怎叫人不忧心。

“皇上可有说赐白家女儿什么位份？”

姜桓想了想：“今日朝堂上，听皇上的意思，好像是嫔。”

“一入宫便是嫔位，都不用从贵人婕妤这般熬起，真真是命好。皇上也太宠信白家了。”

“后宫中，贵嫔方为一宫主位，她这一进去，恐怕只需个半余载便可晋升了，来人诞下皇嗣，那地位…”

姜桓又是一叹，云妨却想笑，又觉得白瑾柔可怜。向来后宫是吃人不吐骨的地方，白瑾柔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子，与权谋心计丝毫不相干，况且又是顶着这样的风头进去的，先别说那些入宫已久的了，就是恃宠生娇的丽妃，恐怕都不会让她好过。

白安为了自身利益，还真是舍得啊。

“女儿入宫向太后请安时见过那丽妃，不是个好惹的善茬，白家女儿的晋升之路恐怕不是那么好走的。”云妨抿了一口茶笑言道。

“可是今日朝中，皇上刚表态，那白安就已开始同我针锋相对了。”

云妨神色一凛：“他如何说，如何做的？”

“倒也无甚大事，就凡是我上禀的折子，都被他一一驳了下来，却还要装作一副无害的样子，有气却又不能出，当真憋火。”

“爹爹，”云妨放下茶盏，“白瑾柔何时进宫？”

姜桓道：“待圣旨下来才可知，最快也是三日后。”

云妨自然堤防起来，她知道若要阻止姜家悲剧，她就要即刻行动起来了。

白府内，白瑾柔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哭不闹，只是呆呆的望着窗外，无风无雨，无云无阳。

回想自出世起，她这一路走来都是平淡无暇的，她以为自己能伴着静好岁月慢慢老去，再得一心人依偎在旁，这一生不过如此，平淡却温馨。

可是当白安带回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面上不惊不燥，心里却波涛汹涌。

这么些年来她一直被圣贤礼教巫毒至深，可是真当决定自己命运的这一刻来临时，她退却了，害怕了。

白安对她说：“宫里的教习嬷嬷很快就会到府上来，你仔细学着点儿，他日进了宫里别给白家丢脸。”

白瑾妍也说：“姐姐好福气，得皇上赏识，天下多少女子梦寐常伴君侧，姐姐不费吹灰之力便如愿了，妹妹恭喜姐姐了。”

于是，厅里厅外听到这个消息的奴仆都齐刷刷跪下，三呼恭喜。

那一刻，白瑾柔觉得他们拜的，不是这个家的嫡长女，是能保佑白家荣耀长久不衰的祭祀品。

那一刻，她只觉得悲哀。

他跪在白安跟前，没有拒绝，没有胡闹，只是行了个孝礼后，问了一声：“爹爹，入宫之后，女儿何时还能再出来？”

一入宫门深似海，世家女子有盼着进去的，有害怕进去的。

盼着进去的都想一跃飞上枝头变凤凰。害怕进去的，本身就是凤凰，不爱那些争权夺利，只想安安静静过好这一生。

白安有些语塞，到底是他的女儿。

白瑾妍依旧笑道：“姐姐说的哪门子话，进了宫墙，哪还有出来的道理。”

白安踌躇低语：“是啊，到那时，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你好好伺候着就是了，得了闲，爹和你妹妹会去看你。”

白瑾柔低声喏喏答是，可心里还是一片凉意。

白瑾妍幸灾乐祸的样子深深藏在眼底，她庆幸自己不是被白安献出去的祭品，她也知道能逃过这一劫的原因。

于白家而言，她还有用。

一只画眉飞到白瑾柔窗前，叽叽喳喳叫唤着，像在为她践行。

白瑾妍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姐姐，半日未进食了，当心身子啊。”

“放着吧，闲了我会吃的。”白瑾柔头也不回，只逗趣着手中的画眉鸟。

“姐姐就快要进宫了，到时候想吃一回府里的汤羹恐怕都难。”

白瑾柔幽幽回首：“妹妹很想我进宫？你倒不必心急，其实不用进宫，当日许下的那门亲事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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