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她放不下我

脚步声渐响渐近，红衣女子微微勾起唇角，是他来了。

自呱呱坠地便同他一起，十六年的相处，这清浅的脚步，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隔着隐隐树林，他俊逸的身姿依稀可见。

红衣女子忽然拽过黄衣女子的衣领，将她待到悬崖边缘，她若再往后挪动一步，一代红颜自此香消玉殒。

被吓得不轻的不仅仅是黄衣女子，躲在树后看戏的洛云裳也被眼前一幕震惊。这女子是要轻生啊！不想活了自己跳就好啊，为什么要带上别人？！

黄衣女子愣了片刻，连忙将红衣女子往回拽。没想到这娇小姐身娇肉贵，力气却是大得出奇，黄衣女子费劲力气也挣脱不得。

“杨小桃，若今日我死了，你是不是做梦也会笑醒？”

黄衣女子显然怒了，吼了一句：“程素衣！别做傻事！”

“傻事？”红衣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却没有愉悦只有凄凉，“别为自己的胆小找借口！你不敢死，可是我敢。”

死死揪住黄衣女子衣领的手终于松开，还未等她放肆的呼进几口空气身前的人就贴了上来。柔软的唇瓣贴在她的耳畔，湿热的鼻息呼在她耳后娇嫩的肌肤上，酥酥的，麻麻的。

“杨小桃，一起下地狱吧。”

话音落下，红衣女子嘴角一勾，绽出足以令万物惊艳的绝美笑颜，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洛云裳大呼不妙，从树后跳出，想要阻止。她终究慢了一步，还未等她跑到两人跟前，红衣女子便已盛着崖风向崖底飘零而去。黄衣女子身子微倾，她垂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满脸皆是惊恐。

“素衣！”

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黄衣女子回头，只见身着一袭天青色锦袍的男子呆呆的站在几米开外，手里，还捏着一件外衣。

忽然，俊美男子朝悬崖冲了过去，眼看又要出一条人命，洛云裳连忙上前与杨小桃一起将他拉住。八尺男儿匍匐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素衣！”

男子朝悬崖下方喊叫着，忽而仰头咆哮：“啊！！！”掺着痛苦与绝望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将心中苦楚表达得淋漓尽致。

约好的生死相随，他想这么做，但他是独子，不能抛下年老的父母。

见他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一向淡漠的红衣女子拧了拧眉，她轻轻的拍了拍男子的背，轻声安慰着：“顾公子，人死不能复生，你……”

“啪！”

还未等她将话说完，男子转身给了她一巴掌，黄衣女子不堪这力道，被重重的甩倒在地。男子喘着粗气，双眼赤红，像只招惹不得的野兽。

“杨小桃，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明明是在指责别人，俊美男子却是声泪俱下。

黄衣女子捂着红肿的脸颊，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她却强忍着不让它留下来。她紧咬着下唇，明明委屈得不行，却不为自己辩解丝毫。

洛云裳看不下去了，冲上来推了俊美男子一把。后者没有料到还有这么一出，被推到在地。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我刚才一直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那女的分明就是自己跳下去的，是故意驾祸给她的！”

男子低声喃喃道：“不可能，她放不下我。”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看那女人谁都放得下！你瞪我干嘛！瞪我这也是真相，我……”

“这位姐姐，还是别说了……”

洛云裳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姑娘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在帮她，她来拆我台做什么？

她哼了一声：“切，谁愿意管你们似的！不识好人心！”

说着便扔下二人扬长而去。

**

洛云裳归队，刚才的事情还没来的及提起，便又跟胡文杰开始无休止的追逐，等到闲下的时候，早已将那怪人怪事忘得干干净净。

下了山，已近黄昏，一行人也玩儿累了，随便找了个客栈，吃了点饭便都上床睡觉了。

第二日卯时，洛长歌还在床上同瞌睡虫做着斗争，其余六人则在大堂中吃早饭。邻桌两人高谈阔论着什么。

“三儿，你听说了么，咱们的桃花仙子昨儿个上桃花山游玩的时候死了！”路人甲贴着路人乙的耳朵说着，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却不知，他这音量，整个客栈都听得清清楚楚。

“哟，这我还真不知道！怪不得今儿个出门见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路人乙脸上尽是惋惜的表情，“多可惜啊，这么个美人儿说没就没了！对了，她是怎么死的？”

“听说是不小心从桃花寺后面的悬崖上掉下去了。你说哪里玩儿不好，非要去这么危险的地方，这下好了吧，还把命给搭上了！”

“非也。”听了许久的路人丙加入，“听说桃花仙子这死有隐情，皇上派了新科状元来玉川彻查此事，头号怀疑对象就是程家那乡野丫头。”

“程老爷夫妇当祖宗供着的那个？”

路人丙点头以示回答。

“不能吧。”路人乙摇了摇头，“我小表妹的好姐妹在程府当丫鬟，伺候的就是她，那小丫头说她人好得没话说。”

“装样子谁不会？小丫头指定被她骗了！”路人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三儿，哥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心隔肚皮，你可不能这么轻易的相信别人！”

路人乙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知道了。”

“听你哥的没错。”路人丙拍了拍路人乙的肩膀，“桃花仙子昨儿个上桃花山，是让杨小桃那野丫头陪着的，桃花仙子坠崖时身边也就只有她一人。这人啊，十有**是她推的！”

“啧啧……”路人甲咂咂嘴，“这女人在程府白吃白住了半年多，居然将人家女人给该死了，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路人乙有些担忧：“桃花仙子都死了，我们桃花山的桃花可这么办？莫不是全凋谢完了？！”

玉川物产资源稀缺，整座镇的人都是靠桃花山的名气过活。若这一年四季常来不败的桃花没了，游人就没了，财路也没了，他也得跟着喝西北风去了！

“哪儿能啊，咱的桃花开得好着呢。”路人丙神气十足，“我早就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桃花仙子，这种妖言惑众的话哪能信？”

路人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三人碰杯，遂一饮而尽。

洛云裳不经意的呢喃出声：“那自杀的疯婆子居然是南湘当做神女供奉的桃花仙子啊！”

暮兰城没太听清，出声询问：“云裳，你在说什么？”

洛云裳还没来得及开口，胡文杰就接了过去：“她在说‘死得好啊！比我漂亮的女人都不该活着！’”他那狠毒的表情模仿的很是到位，忽而笑容灿烂，“臭丫头，我猜的对不对！最毒妇人心！”

“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洛云裳抓起一块馒头朝他扔了过去，胡文杰稳稳接住，塞嘴里朝她挑衅的笑着。洛云裳白他一眼，不再管他，转过头去对着暮兰城：“也没什么，只是觉得那桃花仙子是浪得虚名。”

阿枫也有了兴趣：“这么说来，洛小姐见过桃花仙子了么？”

“阿枫姐姐你别信她。这丫头还梦着呢！人桃花仙子昨儿个就香消玉殒了，她上哪儿见去？”

洛云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爱信不信！”

暮兰城面含笑意：“我信。”

洛云裳只觉双颊烧了起来，她立马别开了那如水温柔的视线，将脸都快埋在了碗里，不停的扒着碗里的白饭。

胡文杰翻了个白眼，泼妇也会少女怀春？

吃了饭，胡文杰便偷偷溜进了洛长歌的屋子，还未等他走到床前就被路过的洛离抓了个正着。洛离冷着脸提起了他的领子，二话不说就将他丢出了门外。胡小霸王被摔得哀嚎连连，不要命的缠着洛离要同他比试一番。

洛离也不拒绝，提小鸡似的将胡文杰提到了宽敞的后院，阿枫见情势不妙，连忙跟过去劝架。商汤却是不嫌事乱，主动揽了见证人一职，暮兰城闲来无趣，本也想跟过去凑个热闹，却被洛云裳扯住了袖子。

他回头：“有什么事么？”

洛云裳一脸认真：“大师兄，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骗人。”

“傻丫头。”暮兰城摸了摸她的脑袋，“这种话根本就没有必要跟我说，我都说了相信你了。”

洛云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总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现在说清楚了。”暮兰城抓住了洛云裳的手，“胡公子挑战洛离，跟师兄一起去给咱师弟加油打气！”

洛云裳站在原地不动：“大师兄，桃花仙子是自己跳得崖，没有人推她……”

“你怎么知道？”暮兰城出声打断了他，眸色愈深。

“我亲眼看到的。”

“好了，师兄知道了。”暮兰城拉着洛云裳往后院走去，“走，我们看决斗去。”

洛云裳有些懵懂，大师兄怎么表现得这么平淡？

忽然，头顶传来了温柔的嗓音：“云裳，这事你知我知就好，不要告诉别人。”

洛云裳抬起头，不解的问：“为什么？”

“对你，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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