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劫后余生四

　　将楚楚交给叶栾七照看，席琰就安排了个可靠的大夫过去后，他一个人静静去了密室见穆一封，算算时辰，穆一封应该已经是在等他了。虽说席琰与穆一封无话不谈，但凡事都有个意外，今日要说的事他实在是难以启齿。

　　傅恒突然现身，对着席琰恭敬说道：“主子。”

　　“你为何在这里？”刚刚走到这里，席琰就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附近，却没想到是傅恒。

　　“今日属下做了错事。”傅恒知道他帮慕容琳琅说话时，就已经惹恼了穆一封，被城主言语驱逐是一回事，而席琰却没有对他有任何惩处，所以他必须前来请罪。

　　不过若是说他有旁的心思也不假，他实在是忧心慕容琳琅，她一次将所有的人都得罪了，明日的生辰宴还不知会不会再惹麻烦，所以他现在也想多帮她听听风声。

　　“既然知道做的不对，就不要再犯，傅恒，你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只是这谋一定要心正。”席琰本不想与傅恒多谈，他现在对这个属下的失望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让他去跟叶栾七多年，怎么一点儿叶栾七的品行都没有学到呢？

　　“主子说的是。”傅恒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已经猜想到席琰会对他有所不满，但没想到会到了这样的地步。

　　“你也知道，你家七爷留你在身边多年也是对你另眼相待，可是傅恒，做人要懂的三思而后行，悬崖边缘由不得你向前试探，这话你可听得明白？”席琰不知道叶栾七是如何打算的，但是从傅恒对慕容琳琅无条件听从的模样，怕是日后不会再委以重任了。

　　傅恒听了这话后，心里不免有些发凉，他只是觉得和慕容琳琅从小一起长大，所有的事都应该照顾多一些，可是为什么七爷和主子会对他如此失望呢？

　　“属下……不是很明白。”想着，话竟然就问出了口。

　　“琳琅的事，从此刻起你不许再插手，不该你说的话半句都不要说，她对你是何样的态度你心里也清楚吧？”席琰原本是对慕容琳琅没有那么失望，可她的所作所为着实让他感觉无奈。

　　傅恒从小就是个实心肠的少年，只要认准的事都不会有二心，对他与叶栾七如此，对慕容琳琅更是一门心思的爱慕。所以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傅恒也不可能会逃过，若是琳琅有心利用他，傅恒的存在就成了双面刃。

　　“主子，属下的忠心天地可鉴！”傅恒总算明白了，席琰对他的担心是什么，但这不可能会发生，他傅恒怎么可能是背主弃信的人。

　　席琰笑而不语，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这会儿不需要傅恒留在身边，他要与穆一封谈的话很重要，不需他人在场。

　　傅恒见席琰对他冷淡的对待，心里已经是心如死灰，若是主子和七爷的信任都不再给予他，那他根本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可能。若是被逐出暗士之列，那他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踏入耀城，或是再跟随听命了。

　　“属下退下了。”傅恒的嗓音略显颤抖，但深知继续说下去也是不可能了，所以咬牙转身离开。

　　看着傅恒倔强难过的身影，席琰若有所思，他的话也不是非要说这么多，只是有些人不到最后的关头，是无法看清自己是何种人。若是这一关傅恒过了，那也是好事，日后叶栾七定会对他委以重任的。

　　所以待到生死选择之时，傅恒到底会怎么做呢？

　　***

　　房间内一炉清香刚刚燃尽，穆一封闭目静坐在坐榻上调息，听到席琰进来也并未有所动作。

　　“城主，你身上的毒混合了两种，其中一味解药药引我已派人回耀城去寻了。”席琰一改往日的嬉笑，走近穆一封后看了看他的气色，然后伸手为穆一封把脉后心中已经有数。

　　黑狼那个江湖败类所用的‘狼杀’毒就已经很棘手了，偏偏穆一封的身上还有一种奇毒，多年以来一直用药压制未能寻到解药，如今两种烈毒混合在一起，以毒攻毒并不会让他手中的秘药无用，但若是用药失当，恐怕穆一封就会有性命之忧。

　　“你的脸色未免太难看了。”穆一封睁开眼就看到席琰黑着一张脸在看他，那眼神像是看一个将死之人。

　　“城主，你觉得此刻我有心思与你说笑吗？”席琰翻了个白眼，他这是什么命啊，怎么就不能活得顺心顺意点儿呢？

　　穆一封挑起眉，他一直以为席琰恨不得他早点离世，然后他就可以逍遥走江湖，此生再也不用受家族的压制而强行被困住。席琰是个奇才，这一生实在不该被困在一座城池之中，穆一封不是不想放席琰离开，而是他知道席琰不会走，若是非要在这世上选一个能全然信任的人呢，就只有这一人了。

　　“别一直看着我，我为了解你这一身毒都已经耗尽了心血，陆药师每天恨不得让我上天入地去寻药，可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都不为自身忧心呢？”这里并没有外人，席琰连君臣之礼都懒得顾及，他有些话不得不直说。

　　穆一封瞥了一眼席琰，他是想过终有一日席琰会因他发疯癫狂，如今看来，是指日可待了。

　　“我要是把你气死了，日后谁来帮我费心解毒？”这话算是一半劝慰一半揶揄吧，穆一封也不是能把谢字挂在嘴边的人。

　　“听城主的话，我是不是此刻就该暴毙当场呢？”

　　“又这么大的火气，席琰，你的脾气日日渐长啊。”穆一封摇摇头，用不了多久，席琰恐怕就是反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了，而他碍于的确让席琰太耗心血而无法对他太狠，也算是事事有商有量。

　　……

　　席琰不想真的气死在这里，况且穆一封身上的毒也不是三天两日就能解开的，他们眼下还是要先解决棘手的事。抓住的那些刺客都熬不住刑审招了，可是招出来的话也根本是无用，看来派出他们的人的确是谨慎小心，只收买人心为其卖命却从不现身。

　　但百密总有一疏，一个刺客服毒自尽后，席琰命人去验尸，竟然是吞了一瓶‘狼杀’之毒，能拿到这么多毒药的，恐怕就是黑狼身边的亲信，为保不出卖主子，一定要死透。

　　“这些人你曾怀疑是你席家人，现在看来，并不一定是。”穆一封不知道席琰心中有多少的愤怒，但是为了整个席氏家族一直费心的席琰，他那种看着家族代代败类辈出的心，真是难熬亦有耻辱。

　　席琰就知穆一封已经猜到了一切，但却依然等着他来亲口说出到底发生了何事，这就是穆一封对他的信任。从年幼初识至今，当他与穆一封知道何为君臣之后，穆一封对他就有了疏离，二十年如一日恪守规矩。

　　这并不是因为穆一封背弃了他们儿时的兄弟之约，而是席琰曾有一次与穆一封遇险，穆一封因为武功要高于席琰，就成了护着他的那一个，这事被席家人得知后，将席琰带走关入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几日几夜不给水饭，自那之后，穆一封像是变了一个人，将他再次要回到身边后，一切该席琰做的，穆一封对不肯屈尊任何一次。

　　时至今日，席琰仍未得知穆一封是如何将他要回的，但自那时开始，他就被席家的叛逆之流所为难，如果不是他谨慎万分，还有穆一封派人一直暗中保护，他恐怕连三年都活不过。

　　“怎么？想到我这些年对你多好，觉得愧疚了吗？”穆一封话虽然是这样说，但他却不想让席琰知道有些被封存了多年的秘密，继承了耀城城主，他已经是承受了太多的众叛亲离，只有席琰一直留在身边，几经生死才帮他保住了继承位，这份功劳无法言喻。

　　“……”席琰不应声。

　　“无妨，不论是哪一方的人马，有你在，我没什么需要忧心的。”穆一封继续言道。

　　“城主，若是有朝一日，我拼尽所有都没能护了你的周全呢？”归根结底，席琰近一年来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他不是不能解决那些杂碎，而是担心万一疏失，那将是他无法弥补的结局。

　　“听天由命就是了。”

　　穆一封并不以为意，人都已经不在了，还何须牵挂所谓的身后事呢？只是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是毫无牵挂的人，他希望无论如何，至少能保得柳并竹一生顺遂无忧。

　　席琰静静地站立半晌，神色陡然一敛，恍若刚刚的一番推心置腹并未发生过，他走到香炉边将最后的残火熄灭，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待到百年后，如若有人道他背弃席氏家族且六亲不认，那也无妨，因为他席琰一声行的正做的对，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对穆一封下得成杀手。不仅如此，他还要有朝一日产出所有的叛徒，不论亲远，只要是有贼子野心想要破坏祖宗留下来的命脉，他就绝对不会轻易饶过。

　　“你来找我，是她有什么事吗？”穆一封知道席琰的脾性，若是没有要事，他绝对不会在自己调息时来擅自打扰。

　　席琰似笑非笑地扬扬嘴角，然后对穆一封说起了关于楚楚的事，还有她身上的可疑的地方，那个女子一看就不是个身世简单的，尤其对自己的面容能下手那么狠，实在让人想想都觉得惊悚，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如此残害自身？

　　“这个楚楚也算是琉璃她的旧识。”穆一封有些诧异楚楚能找到这里来，莫非又是一个……

　　“那就看柳姑娘愿不愿意见她了，这事就交由她来抉择即可。”席琰还想要将这个楚楚的身份查个水落石出，既然已经怀疑她的身份，自然是不会放她离去，留在身边多加监视才好。

　　穆一封缓缓起身，胸口的余毒发作让他有些痛苦胸闷，不过终究是不以为意地轻咳三声后，便向着清轩阁去找柳并竹了，席琰却并未随同一起，他还有话要去对叶栾七说，顺便先看看楚楚的伤势是否得以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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