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假姨妈不愿当婆婆

青苗就说：“我那丫头脾气不好，要不然就叫她来给你帮忙了。”

杜月娥连连摆手：“别再折了我吧！哪里敢用你的丫头？她可比小姐脾气都大。”

“姨妈，你是劳累了，作为换工，也要找人来帮你，我叫周嫂来吧！她还是在我那里吃饭，上下午各来一趟，洗洗尿片，烧烧饭什么的。等娃娃满月，翠翠能够下床了，她再回去……”

本来还要嫌周嫂怕脏怕累的，听说不在自家吃饭，不要钱白干活，何乐而不为？杜月娥这才答应：“好吧，也算是我照顾你公公的报酬，两家就扯平了。”

“姨妈，　你不说我公公，我还不好意思开口！你知道吗？我今天是来提亲的。”

以为还在说孙女儿的事，她也玩笑地说：“知道，你不是聘礼都下了吗？”

青苗笑道：“不是给你孙女儿提亲，是给你孙女她奶奶提亲。”

“越说越离谱了。”杜月娥砰然心跳，却装着满不在乎地打岔，“你给老身说那一家男人啊？”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一个房间这么长时间了，胳膊肘哪有向外拐的？就是要你当我婆婆哩。”

月娥放下碗，笑嘻嘻地说：“咱们今天也算奇人奇事了，儿媳妇哪有给老公做媒，这要传出去，真可是一段笑话。”

“不是笑话是佳话呀。”

是糖太甜，还是鸡蛋太烫？杜月娥脸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却还绷着脸说：“说正经的，还没来得及问，你老公公现在怎么样了？”

“看看，你还是记挂着他吧！”

“不止我记挂他，钓鱼城谁不记挂他？”

这女人真有心计，马上就用山那么大　盾牌，把我的剑挡开了。没时间与她绕圈子了，干脆直说：“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你走那天，就创造了个奇迹，我爹开口讲话了，还站起来走路了……”

女人一惊，睨着青苗：“你真会编故事……”

“骗你是小狗。”

“真的？”

“不是蒸的还是煮的吗？”青苗扬起眉毛，一半得意一半抱怨地说，“他不起来不行了，阮思聪带了圣旨来，皇帝要他到朝廷去当官呢！”

如果不是青苗搬出圣旨，杜月娥是不敢相信的，此时，巨大的惊喜陡然降临，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默默祷告：“阿弥陀佛，他总算熬出头了……”

虽然她闭了双眼，那簌簌抖动的眼睑透露出她的暗喜。青苗庆幸自己这一招立即见效，幽幽地说：“姨妈，你也熬出头了。”

对方没接这个茬，睁开眼睛，舒了一口气，说：“到朝廷当官，他怎么去呀！”

“所以才要站起来，练习着走呗！”

“别别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别那么性急。躺了那么久的人，顿然站起来就要走，那可危险……万一摔一跤，老管家年纪也大了，扶不住的，岂不是病情要加重？”她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老管家怎么照顾得了，是巴全照顾着的。”

“哪个巴全？”

“合州开饭店的，后来与张夫人一起被劫持到泸州的那个小厨师。所以，姨妈你要回去，再加上有你照顾，元帅日夜有人陪着，好得更快，也摔不了……”

“那小子机灵，我就放心了。”杜月娥站起来，到灶台上洗碗，可是没拿稳，第一个碗就掉地下了，她默默捡起来，放到一边，半晌不说话。

“哎呀，看你，还是放心不下……”见她将剩余的两个碗洗了又洗，反复磨蹭，青苗站起来，夺过碗，放进碗橱里，“姨妈呀，你看看，不是你照顾得好，他可能就一睡永远不起来了，大家都感谢你呢。”

她摇摇头：“你爹爹又不是在我身边站起来的，我走那天，他还躺着的。”

“不是你衣不解带伺候那么长时间，汤药怎么进得去？他怎么好得了？”青苗一口气说下去，“几个将军一起保媒，托我来说说，让你们旧梦重温，破镜重圆，在他出川以前，把婚事办了，你跟着出去，就是诰命夫人，到京城，宝马香车，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姨妈，你真的是熬出头了……”

杜月娥怔怔地坐着，一言不发，青苗稀里哗啦讲一大套话，什么回音也没有。她着急了，蹲下身子，仰望着她的脸说：“好歹你说话呀！什么要求尽管提，哪怕是重新下聘礼，花轿上门来抬，就是绕钓鱼城十圈我们也照办就是——”

她还是不说话，似乎眼珠都不转了，犯傻了？不会乐极生悲也中风了吧？

“不，你们不要折腾了吧！既然你公公的病好了，我也完成一桩大事了，到此为止吧！”

听到对方果断的答复，青苗反问：“为什么不？”

杜月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依然那么大气端庄，回过神来说：“我原来去照顾你父亲，本来就说好的，什么也不为，我不能千年修行，一日开斋，断送了我的修为。”

“你又没在菩萨跟前许愿，这有什么不行呢！难道你还记仇吗？”

她淡淡一笑：“我要记仇，就不去照顾他了，现在他病好了升官了，我也算功德圆满了。”

青苗还想劝她：“姨妈，你的生活还不圆满，既然年轻时候是夫妻，老来更是需要一个伴呢！”

“谁说我不是圆满的？儿子媳妇也有了，孙女儿也有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往后啊！还有许多孙子围着我叫奶奶……儿子也争气啊！阮思聪从京城来，带来了皇上的圣旨，为保卫钓鱼城有功人员都有奖励，我儿子也升官了，也是个将军了呢！既然我什么都不缺，我还跟着他颠沛流离干什么？钓鱼城就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

“诰命夫人这个你修来的福份也要放弃了？”

杜月娥说了一声阿弥陀佛：“那是元帅修来的福气，他也该有这一天的，我更不能跟他去了。他到了烟柳繁华之地，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既然在京城当官，三妻四妾也是能娶的。既然好起来，我也不需要再去照顾他，就在家里含饴弄孙，安度晚年吧！”

青苗反复劝导，只是为自己出川做准备，她要跟着老公公一起去呢，有个照顾，她要不一起去，帅府有人主事，也免得家里“山中无老虎，猴子为大王”……

青苗劝了半天，还是四季豆不进油盐，反而高看她一眼，心想这女人真还是有骨气，有几分欣慰，有几分敬佩，喊她姨妈，值得。

杜月娥送她出去，在院子里才说：“有那个小厨师照顾他就够了，今天晚上我去看一看，你把他暂时支开一阵，就算报答我了。”

青苗明白她的意思，赌气地说：“那好，晚上你自己跟他说去。”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王坚。

对凤儿来说，小姐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说得不错，林松是水中的月亮，看得见摸不着，还是实在一点吧！巴全不理我了，我不能不理他。他是要跟着元帅下长江的，那是好远好远的地方，那是好繁华好繁华的地方。

过去跟小姐到过重、庆，都看得眼花缭乱的，临安有十个重、庆大吧，到那里过日子，听说就是天堂。我干嘛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呢！

于是牵着七月，来到王坚住的院子里，一只脚刚迈进门槛，另一只脚卡在门外迈不动了：她看见王坚在巴全的搀扶下，正在院子里一步一步学走路呢！

自从换了杜月娥来，凤儿就没到这里来过了，好得这么快了？神仙使了魔法吗？七月自己爬过门槛，喊着“爷爷爷爷——”向王坚跑去。

王坚停住脚步，居然应答了：“七，月，乖乖——”

七月学说话的时候，就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地吐，这老爷子，返老还童呢！七月奔过去，往他爷爷跟前扑。凤儿担心自己脚步重了，一阵风让老爷子摔倒，轻轻地迈过门。巴全伸开双臂，赶紧拦住：“别把老爷子撞倒了——”

他要护住老的，没在意小的，七月收不住脚，撞到他手臂上，一下跌坐在地，哇哇大哭。

“要死了——你个龟儿子，怎么把七月推倒了？你眼睛长到牛上去了？”凤儿大叫着跑过来。

当年因为王立喝多了酒，不留神碰到七月一下，引得马青苗大闹忠义堂，巴全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现在见他把孩子推到地上了，那还得了？凤儿奔过来就来就要打巴全。

巴全知道，当初元帅中风，就因为赶着铸造城堡，第二天起得太急，扑到地下就昏迷不醒了。现在刚刚好起来，要再摔一跤可不得了，见她扑过来，生怕碰倒病人，扛起王坚就跑进房里，把他放到床上。

“娃娃娃娃，他摔倒了——”王坚一着急，抬起手来，指着门外，居然连成句子说了一句话，巴全又惊又喜，这才出门看孩子。

凤儿已经抱起七月，正在翻看他是不是跌坏了？见他出来，又指着他大骂：“你他妈安什么心呢！你个砍脑袋的，对我们小公子下手，你以为，这是你宰的羊呀！你他妈这么狠毒，以后生个儿子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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