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青苗公堂示信物

选什么地方真还不好定夺，毕竟王家女主人是寡居之人，两人既要被人看见，又不能被人听见。马千将惊堂木一拍，吆喝了一声：“退堂——”

两边差役便低声吼道：“威——武——”赶走了拥进来看热闹的人，一个个也根据县令的眼神行事，退到大堂之外。这样，外面人看得见两个人在嘀嘀咕咕，却一个字也听不到。

青苗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马千虽然也知道儿子的恶习，还说带出来历练一下，在战争的前沿阵地有些收敛，没想到闹出更大的事，调戏自己手下将士的妻子，还把王大人家的丫鬟肚子搞大了，怪儿子没出息，又怕他闹出事来：蒙哥大汗都畏惧的鱼城军民可不是好惹的，何况她家的男主人在外做大官，暗偷不如明要，到这个份上，他只好一边道歉，一边对青苗说，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没有成家，能够有后世香火传人求之不得哦，就要凤儿给他儿子作妾。

“尽管这是个丫鬟，也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姐妹，家里没有男主，她就是我的臂膀，我本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人就在你们家后门，给了你们，我就再也不与她往来，你们也不能亏待她……”青苗心里隐隐作痛，却外强中干，还要马千好好管教儿子，别再闹出事来。

“放心，忠厚之家，自然不会亏待下人。”马千嘿嘿一笑，跟着低声说道，“少夫人，我也有一件事托付于你，不知当讲不当讲？”

放出了凤儿，青苗又有几分心疼又有几分轻松，口气也缓和了一点：“马大人有话便讲，民女尽量照办就是。”

“是这样的，犬子承蒙少夫人教训，很有必要。但是他也老大不小的了，世道刚刚平静一点，这才能谈到家事。老夫戎马倥偬，内人软弱无能，得找一个人来控制他才好。我观史家小姐有旺夫之命，能否为其作伐？”

我说什么事呢！要我给他儿子做媒？不是招害人么？她一口回绝：“我听说史家并不同意，我去说有什么用？”

本来以为大局已定，天下太平，调任到这里来，看来一时不能换防，儿子连连干下蠢事，再不想办法遏制，终将闯出大祸。马千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声音却极其卑下：“此地山高水远，城中人口集中，但再三选择，只有此家合适！史将军把他孙女儿托付于你，也只有你才说得上话，双方高度信任，权当挽救我孩子吧！”

说话的时间够长了，外面人都看着呢！马青苗舍不得凤儿，相处多年，陷于情感，真担心她到了马家受委屈，不想得罪马家这也是全城的大人物，内心强烈不满，却没有当面拒绝，不再啰嗦，胡乱应答：“那……我试试看吧！”

说完憋着一肚子气，转身回到家里，叫周嫂找出凤儿所有的东西，扔到后门外面去。

两边都对她关上大门，凤儿哭了半晌，终于见王家开门了，一阵高兴，却见周嫂把着门，甩出两个包袱来，跟着又关上了大门。

她捡起包袱，一看都是自己的东西，大叫一声：“小姐啊！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门里无声无息，她又汪汪大哭，正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身后的门开了，马顾郎站在门口冷冷地喊了一声：“哭你妈的——给老子进来——”

哭声戛然而止，凤儿惊喜地转身过去，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放下包袱，跪在地下，朝王家的后门磕了三个头，再一手提一个包袱跑进了马家。

凤儿进了青苗痛恨的马家，居然还住了正院，青苗身边又少个得力之人，她更形影孤单，又气又烦，教子之事也疏淡了许多。一不留神，孩子不知跑哪里去了。他可是自己的心尖尖，是王家的命根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得了。

出了大院，四周再转了一圈，喊破了嗓子，问遍了人，还是不知儿子的下落。遂回身要进大院，门口就碰上了凤儿，自从她进了马家门，就再也没理睬过。现在找儿心切，，情急之间，张口就问：“看见七月没有？”

凤儿嘴烈心软，十分恋旧，见对方主动打招呼，受宠若惊，急忙喊：“王夫人——”

这一喊反而见外了。青苗心想，从来她都是叫我“小姐‘的，又见她穿绫着缎，朱摇玉坠的花梢模样就来了气：“你叫我王夫人，是不是想让我叫你马夫人呀？你也配？！”

凤儿本来好意，被迎头冷水泼来，如坠冰窟，浑身一激，与她擦身而过就要走。

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我主动问话她都不答，还有没有上下尊卑的王法？青苗一把扯住了对方的衣袖：“我问你话，还没答哩。”

“我怎知道他到哪去了？你不是早叫他不要与我见面吗？”本来是凤儿把七月抱大的，视如己出，虽和青苗呕气，还是舍不得孩子，什么好东西都偷偷叫到她家吃，被青苗看见，骂个臭死，还当面把她给的一支鸡腿喂了狗。

即使这样伤了凤儿的心，她也没往心里去，今日听到青苗找孩子，也想出来帮忙，可出门就讨个没趣。

“给我找找！”

这命令的口气让凤儿气了，主子还是那样霸道，我可不是你的奴才了！于是没好气地说，“我没工夫！马公子等着我给他洗澡……”

呵呵！现在进了高门贵府，连王二哥贵姓都不晓得了，一门心思去讨好那个坏得狗都不吃的东西，真是贱人！青苗冲着她背影破口大骂：“负义忘恩，乖僻背主，谄媚迎奉，作小服低，眼空心大，贪荣图贵的东西……”

“少夫人，气大伤身，请多保重……”

一个轻柔的男声在她身后呼唤，不回身也知道是谁。如果是别人，如此闲吃萝卜淡操心，青苗早就一跺脚把人家骂回去了。可这是钓鱼城里最美的男子，最斯文的男子，最有本事的男子，也是她公公的救命恩人。

顿时脸红心跳，回转身来，也装几分斯文，道个万福：“林大夫见笑了，我也是找儿子心急——”

林松更加窘迫，忙不迭地还礼：“少夫人找小公子是吗？”

“是啊，是啊！你知道他到哪去了吗？”

“家姐身体不适多日，承蒙小公子来探望，送来一捧映山红。家姐欢喜，就让他陪着出去看花了。”

哎呀我也是忙昏了头了，青苗这才想起，多日没有看张夫人呢！

林松太了解姐姐了，曾经那么坚强勇敢的女人，但是眼见着儿子的惨死，精气神儿都被抽走了似的，从那时就一蹶不振。王家女主人跟着王大人下长江，把孩子丢到了张家，那几个月姐姐照顾孩子，教育孩子，整天忙碌，痛苦转移，渐渐恢复了活力。

少夫人回来了，把儿子带回去了，姐姐突然又像霜打的禾苗有气无力的了。也怪王家事情多，老管家死了，少妇的贴身丫鬟又到元帅府去了，王家里里外外都靠青苗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把儿子送过来，也可以减少姐姐的一份痛苦啊。

为姐姐的身体担忧，林松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见王家近两日平稳下来，绕到后门，看见七月在练武，说了一声：“七月，也不看看你干娘去吗？”

“对，我也想干娘了，我看看她去！”到底是孩子，母亲管得紧，正愁没借口出去玩呢，马上放下手中宝剑就要走。刚走两步，又停住脚，“我怎么能空着手去呢？回家拿点好果子吧。”

林松说：“你干娘不缺吃的，你能陪她到外面去散散心最好。”

七月想起来了：“山上的映山红开了，我给她送花去。”

“那是最好的。”林松临走的时候还叮嘱他，“你要把你的武器收拾好，出门还要给母亲打个招呼啊。”

七月心想，母亲管得严，跟母亲一说就不会放我出去了。只是把宝剑悄悄塞进后门，便欢欣雀跃到山崖上去，采摘了一大把映山红，欢欢喜喜到了张家。一进院子门就高喊：“干娘，我看您来了。”

林容正在屋檐下晒太阳，看见七月捧着鲜花跑来，小脸红彤彤的，鲜花红艳艳的，心头突然暖了，高兴地站起身来：“哎呦，是七月啊！你可是稀客。”

七月很懂事地说：“干娘，不是我不来看您，是家里事儿多，母亲整天生气，孩儿我要安慰她。”

青苗回城之后，尽管第二天就送来从临安带回的糕点，可那就一去不返了，也没让儿子来看看。带孩子差不多半年，两人早已经难舍难分，青苗一回来，孩子也不来了，林容又像被剜去一块心头肉一般，心里还怪他两个寡义薄情。后来听弟弟说王家的老管家死了，青苗在大办丧事，体谅她的操劳，这才宽心一点。

现在听孩子一说，他母亲还整日生气，不知为何？一边找花瓶养花，一边让他说说。

青苗粗枝大叶的，总认为七月还小，与凤儿说什么事也不回避儿子，让他听了个**不离十。没有忘记干娘的好处，就把他晓得的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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