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准备遗诏

　　就在女皇仪仗离开京城，直奔清河方向而去之时，春日里的第一场雨终于降下。而对外宣称正在前往清河路上的李长歌，却仍待在寝宫中，面对着桌案上摊开的物事发呆。

　　红色锦缎桌面上放着的除了那两枚玉佩外，还有一卷明黄色的绢布。长歌思忖良久，终于起身将绢布摊开，提笔落字。

　　最右侧首先落下的，便是“遗诏”二字，倘若秦川在此，一定会不遗余力地阻挠她进行这样的计划。但是，一切都在按照预设好的轨道发展，秦川、连铭和陆青三人已经前往清河，而当他们回来的时候，世上已经不会再有唐国女皇这个人。

　　同样的，无论姬少重是唐国皇子，还是大周的晋王世子，又或者仅仅只是一个身份未明的私生子，在此役过后，世上也不会再有他这样一个人。而在这世间的某处，山清水秀之地，将会多出一对平凡的伉俪。

　　在看到那块玉佩从竹筒中掉出的瞬间，她就明白了姬少重想要表达的意思，终于到了这样的时机，可以实行他们之前的计划。曾经有一度，在接到他失踪消息的时候，长歌甚至以为这个计划永远都没有实施的机会了。

　　落下最后一笔时，她终于如释重负，毛笔自桌案上骨碌碌滚落，她却没有任何想要捡起的意思。只等他回来，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再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绢布上的寥寥数行字，将宣告一代女皇统治的结束，所有都将回到原点，回到她不曾出现在唐宫时的情况。她的太子哥哥，终将洗脱一身罪名，重登九重帝阙，君临天下，而那些曾经有损储君清誉的罪过，都将随着这一纸遗诏的公布，全部由她来背负。

　　将来史册之上，她将以重重罪恶占据一席之地，而皇兄，将会开启唐国新的盛世。李长歌笃定那将会是盛世，因为除去了南宫昀这个野心勃勃的人，朝堂中的官员又经过了她亲手主持的清洗，留下的都是对政局有帮助之人。而将来，文臣有连铭在侧，武官有安平侯，皇宫内外又有秦川坐镇，外围又有夏国为姻亲，唐国内外都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安稳。

　　而她的仇恨，也即将迎来一个了结。李明月已经因为自己的贪心走上了绝路，身为一国公主死无全尸，哪怕是在死后也没有一个像样的典礼，对于她那样追求完美的人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了。

　　不管她前生今世做了怎样的恶事，终归是人死万事空，经历了两世磨折之后，李长歌深刻地觉得，只有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权倾天下覆手江山，也无法挽回已经逝去的生命。

　　比如，她的母亲，比如，秦氏泱泱一族，又比如是芸儿，还有父皇……一旦生命不在了，曾经的恩怨都已作烟云消散，再也没有了任何意义。

　　只可惜，秦川一直执念于仇恨之中，无法看清这一切，去好好珍惜身边唾手可得的幸福。

　　不过好在，自己这个女皇“不在”了之后，他的仇恨就再也没有寄托的点，当家主和仇人都不在这个世上了之后，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被迫接受现实了。想起陆青离开前和自己说的话，长歌嘴角不免勾起一抹浅浅笑弧。

　　“其实，我这次那么坚决地想去，除了担心公子的安危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青的眼中有着少见的光彩。

　　那样爽朗的女子，是应该得到幸福的，其实陆青一直比她勇敢许多，可以正视自己的心意，并且亲口承认。她就像是明亮的火焰一样，可以带给人光亮和温暖，李长歌相信，哪怕秦川心底有再多仇恨堆积成的黑暗，最终也会渐渐消失的。

　　她其实很想留给陆青一封信，解释一下事情的始末，让那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不必为自己和姬少重伤心太久，但是，她却不能这样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不希望再让陆青的命运被自己所纠缠。

　　想要骗过天下人，就不能有任何例外，哪怕是这一路上扶持走过来的挚友。更何况，这件事尤其要瞒过的人就是秦川，所以，她不能留给陆青任何可能会引起怀疑的讯息。

　　李长歌将桌上的两枚玉佩重新挂在胸口，那沉甸甸的感觉就像是此刻的幸福一样，悬在半空，因为有期待，所以紧张且甜蜜。

　　“这可是我最后一次替你保管这块玉了，姬少重，以后你这辈子都要带着它。”她忍不住低语出声，想象着见到他时的场景。

　　开启秘库钥匙的三分之一已经遗失在了这世上的某个角落，那属于秦氏家族的宝库，至少在她有生之年是不会再开启的了。所以，这一对玉佩对她的意义来说早已不是宝库的钥匙，而是她和那个人之间的信物，仿佛只要握紧了它，此生就永远不会再分离……

　　此时此刻，遥远的义阳城外，大多数营帐中都是灯火通明，而位于营地中间的主帐却黑沉沉的，没有任何光亮。有人小心翼翼地拉开毡帘钻了进去，正摸索着想要点起蜡烛时，黑暗中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火光乍然亮起，照亮了南宫昀阴郁的脸庞。

　　“原来大人您在，那么为何不点灯呢？”李天干笑道。

　　“有事就说。”南宫昀简短回应，从声音就能听出他的心情非常不好。

　　李天眉毛微扬：“喜怒形于色，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南宫大人。”他打量着南宫昀的神情，眼睛微微眯起，不知道心内在盘算些什么。

　　南宫昀没有答话，只一扬手，袖箭便激射而出，几乎是贴着李天的鬓旁擦过，硬生生扯散了原本束起的发髻。头皮被扯得微疼，李天却仍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刚刚收到了从京城来的密信，说是女皇亲自出京了，身边带的是秦川，还有一位您从前的手下。”

　　不必提名字，南宫昀也知道是谁，当下握拳捶在面前的桌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还等什么，传令下去强攻，这次我一定要抓到她！”南宫昀说着就要起身，才刚走出一步，却看到了李天唇边的泛起的神秘笑意。

　　南宫昀眼眸一眯，随即又坐下下来，静待他再度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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