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冷哼一声,觉得口里轻甜的糕点都变得有些没了味道,“这等事都传到下人耳中了,林氏、李氏,你说说你们丢不丢人呐!”
薛海娘莞尔笑道:“奶奶您就别怪娘亲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娘亲向来便是这老好人的性子……”言下之意便是,娘亲可是一心为许怜霜着想,却不料林氏横加阻拦这才闹出笑话!
她这一番,看似为李氏辩解,实则也是替李氏暗暗朝着许怜霜投去橄榄枝。
许怜霜怯怯地抬眸瞧着林氏道:“林姨娘莫要生气了,妾身不住锦绣阁便是,正如林姨娘所言,妾身身份卑微,不及夫人尊贵,又岂能住比夫人秋水居仍要奢华几分的所在。”
这一开口,那柔声细语中含着一丝怯弱委却是叫薛景铮心疼得紧,忙搂着爱妾的削肩,不悦道:“不过是一处宅子罢了,既然夫人都主张将锦绣阁赐给霜儿,翩翩你又何须多言。”
林氏闺名便唤作林翩翩。
“老爷!”林氏难以置信的怒目圆睁。
当年,她没能诞下男儿,可老爷依旧是不惜违背老夫人的意愿,将她从侍妾抬为妾室,而今,这许怜霜才刚入府啊!他又是给予贵妾的身份,又是给予全府上下最为奢华的锦绣阁,这叫她如何甘心!
“翩翩,你也该收敛些了。”薛景铮缓缓阖上眸子,好似刻意去忽视林氏那满是委屈的模样。
林氏终是心灰意冷地跌坐在黄梨木圆凳上。
许是老夫人也瞧不下去,对薛景铮道:“好了好了,林氏也是一片好意,唯恐坏了这薛府的规矩。”
言下之意便是,让许怜霜入住这等奢华的锦绣阁,的确是不合规矩。
薛景铮深呼吸一口气,苍劲有力的声音落地有声,透着一股难以转圜的笃定,“儿子并不觉得坏了薛府规矩,霜儿身怀有孕,腹中许是男胎,自得好生养着才是,这赐居锦绣阁又算得上什么!”
这一番言辞,惊到的又何止是老夫人。
薛海娘眸深如海,朝着许怜霜那平坦的小腹投去探视的目光,猜度着薛景铮这番说话是真是假。
林氏则是玉容含着愠怒,尽管她知道这时候不能露出这般模样,可眼见着一心维护自己的男人居然为了别的女人扫她脸面,心里不记恨,那除非她完全不在乎这个男人。
李氏则是面色煞白,却拼命的唇角上扬,说着恭喜。
一时间,诸人各怀心思。
老夫人可算是最欢喜的,一听闻许怜霜怀了身孕,愣了一下,便赶忙吩咐身后的嬷嬷去给许怜霜赐坐,嘴上还不忘嘀咕着:“既然都怀了身子,你怎能如此胡闹,定是要好好回锦绣阁养着才是……”
薛海娘亦是笑着附和,将橄榄枝投得真真的,“奶奶所言极是,姨娘可得好好养着身子,日后给海娘生一个白白胖胖,聪明伶俐的小弟弟才是。”
既是府中最大的主子——薛老夫人与薛老爷都发了话,诸人自然不敢再有反对之意。
即便林氏如何不甘愿,也只能退步隐忍。
薛海娘携着明溪与李氏一同回到芙蓉苑。
进了自家地盘,薛海娘自是无话不谈,她唇际轻扬,美眸含笑,“娘亲今儿这般举措当真是叫海娘刮目相看。”
李氏并非愚昧之人,自是晓得薛海娘口中所言何事,她敛了敛眸,低语道:“我早知薛景铮的心不在我身上……我瞧着那许氏也是乖巧之人,不似林氏这般乖张,许是可拉拢一番,打压林氏。”
薛海娘莞尔一笑,纤纤素手轻轻覆在李氏的手背上,似是安抚,“娘亲此举极为妥当,若换做是女儿也会这般,可那许氏虽瞧着纤弱,却恐怕是披着羊皮的狼。”
李氏轻轻颔首,“我与那林氏斗了十几年,自是留有几分防备。”
薛海娘轻笑着转移话题,“我们母女也该考虑考虑晚膳该用些什么了……恩,不如娘亲今夜便留在芙蓉苑用膳吧?”
“也好。”李氏温婉一笑。
待用过晚膳后,见天色已晚,李氏便随着侍女一同回了秋水居。
夜色如浓稠的墨。
洗浴后的薛海娘,身上裹着一袭单薄中衣,轻轻倚在贵妃榻上,低眉垂首,细读着手中诗经。
雕花镂空窗牖半掩,皎白月光透过缝隙洒入内室,竟是比摇曳烛火还亮上几分。
明溪端着甜羹走入,瞧着薛海娘的模样顿时愣住。
薛海娘早在听见脚步声那一刻便已觉察到她的到来,见她许久未有动静,抬眸轻睨了一眼淡淡道:“杵在哪儿作甚?”
明溪上前福了福身,笑着道:“奴婢只是觉着,小姐这一回病愈后与从前大有不同。”
薛海娘微惊怔,方才道:“如何不同?”
明溪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奴婢说不上来,便给小姐举了例子吧……就如今日,奴婢觉着换做是平素,匆忙间小姐定不会想到这等法子。”
薛海娘合上诗经,莞尔笑道:“乍一听闻林氏与老夫人起了争执,生怕是你听错了,怕是娘亲与老夫人起了争执,我担心娘亲吃了亏,一时紧张之下,开了窍吧。”
明溪点点头,又道:“今日虽是夫人与林氏起了争执,可老夫人的态度却是与以往不同了,今日老夫人好似是有意偏颇夫人似的……”
薛海娘心下了然,嗤笑一声,“瞧父亲那样儿,倒像是完全是着了许氏的道,老夫人年事已高,自是不愿与儿子再有争执,如今那许氏瞧着也是好相与的,若是许氏未曾触及老夫人底线,她自然会偏颇几分……至于娘亲,不过是今日恰好站在许氏那边罢了。”
老夫人对娘亲从来便是深恶痛绝,她永远忘不了,娘亲前世是如何含恨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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