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幼年记忆

　　“你管她叫什么？”江叙枫似笑非笑着问。

　　“从今往后，她就是我妈！”墨玖坚决地向他宣告道。

　　江叙枫不但没有发怒，反而还笑了起来，精神依旧恍惚，说道：“对，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妈妈！说到底，今天可多亏了你啊，我是跟着你，才找到的这里，找到了雅淳！”

　　说完，他又看向方雅淳，目光中有一种热切的欲望在如火焰一般灼灼燃烧着：“雅淳，今天我一定要得到你！”

　　“江叙枫，你要干什么？放开！放开我——”身体被他牢牢地箍住，方雅淳用尽了力气挣扎，声音凄厉地响在整个客厅里。

　　刚才被江叙枫推开的墨玖，再次跑回来，想推开江叙枫，可当时的他到底只是个小孩子，被江叙枫轻轻松松地一脚踢开了。

　　“孩子……”见墨玖重重地砸在地板上，方雅淳心疼地唤道，话音还未落，她已经被江叙枫硬生生地拖进了房间里，关上门。

　　墨玖还是晚了一步，尽管迅速从地上爬起想去救妈妈，到门边的时候，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江叙枫！江叙枫——你开门！你个混蛋！你敢伤害我妈，我就杀了你！你给我开门！……”他在门外拍门，吼叫，整个人歇斯底里，可是江叙枫哪里还听他的，幼小的墨玖，只能听到里屋传来的妈妈的哀嚎声和求饶声，还有绝望的呼喊……一颗心直直地坠下去，他觉得眼前发黑，浑身发冷。

　　他什么方法都试了，拿了工具砸门，甚至用他自己那幼小的身体去撞门，可都是无用功。

　　“妈——”

　　墨玖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大喘了几口气后，发现自己身上的睡衣都已经被冷汗浸得湿透。

　　他重新闭上眼睛，整个人无力地瘫倒下来，倒在了床上。

　　再无睡意。

　　还记得在孤儿院的时候，那一天，很平常的下午，天空下有阳光的温度，虽已入秋，空气却是温暖的。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得很开心，而他则是抱着膝盖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他们，形单影只。

　　沈铭晋又去偷玩院长的电脑了，又搜集到了信息，知道了有一个阿姨要来这里收养一个男孩。

　　是这个阿姨吗？现在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这个，漂亮得像个天使一样的阿姨？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裙子，笑容比过的滑过山涧的泉水都甜美温柔。

　　“你叫什么名字啊？”方雅淳坐在他身边，问道。

　　“我叫墨玖。”

　　方雅淳的笑容更深，“这名字真好听！谁给你起的呀？”

　　“我自己。”这个名字是他离开自己那个冰冷的家后，自己给自己取的，因为他最喜欢的颜色是黑色，最喜欢的数字是9，而且他出生在1月9号的上午九点，更巧合的是，他还是今年福利院领到的第九个孩子。

　　“你这双桃花眼可真漂亮！”

　　方雅淳很快喜欢上了这个男孩，也被他身上独特的气质所吸引，马上下了决定，去跟福利院长办好手续。

　　墨玖永远忘不掉妈妈笑意满面的对自己说的那句：“跟阿姨回家吧，愿意吗？”

　　这位天使阿姨的家里，还有个天使一样漂亮可爱的妹妹，今年五岁，只比自己小一岁。

　　“小夏，看，妈妈给你带回来一个哥哥。”

　　墨玖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圆圆的小脸上肉乎乎的，那双灵气四溢的眼睛，装着有些胆怯和好奇，仔细盯着自己，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外套，戴着帽子，像个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可爱的小红帽。

　　方雅淳蹲在女儿身边，说：“妈妈不能常常带你去看你弟弟了，但是这个哥哥会一直陪着你，陪着小夏长大的。”

　　墨玖首先笑了，对她说：“你好。”

　　凌半夏还是有些怯怯的，望着他不敢说话。

　　“小夏，叫哥哥。”

　　“哥，哥哥……”凌半夏的声音细如蚊蝇，但是墨玖听见了，而且听得很清楚。

　　他的手上变魔术似的多了一根棒棒糖，递给凌半夏。

　　“给我吗？”凌半夏不敢接过，问道。

　　墨玖笑着点点头。

　　“快拿着啊，谢谢哥哥。”方雅淳在一边说。

　　“谢谢哥哥。”凌半夏接过糖，乖巧地说，总算笑了起来。

　　—

　　相处三个月后，有一天，凌半夏把他拉到自己房间，从书柜上拿了一个漂亮的雪花音乐盒给他。

　　“这是我最喜欢的音乐盒，给哥哥。”

　　“送给我？”墨玖难以置信地接过。

　　“嗯。”凌半夏笑得眼睛都眯成缝。

　　“可是这是你最喜欢的啊。”

　　“以后我最喜欢哥哥。”凌半夏挽住他的手，依然笑靥如花。

　　墨玖却嘟了嘟嘴，似乎有些不高兴：“原来你最喜欢的东西会变啊！那以后你会不会也喜欢别人超过喜欢我？”

　　“不会的！我一直都最喜欢最喜欢哥哥。”凌半夏依偎在他身边，保证道。

　　墨玖同样笑逐颜开，抽出一只手搂着她说：“哥哥也最喜欢你了。”

　　—

　　相处十个月后，一次，凌半夏因为犯错被方雅淳责骂，哭着跑去找正在房间里奋笔疾书的墨玖。

　　“哥哥……妈妈骂我……”凌半夏一边哭一边跑到哥哥身边。

　　墨玖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声音出奇的温柔：“不哭，小夏不哭，哥哥在呢。”

　　他一边拍着妹妹的身子一边安慰，很快把小半夏安抚好了，听见她的哭声渐渐淡去，墨玖轻轻放开她，笑着说：

　　“哥哥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他拿起书桌上的一张纸，揉皱了在手心里搓了好久，对她说：“来，吹口气。”

　　小半夏照做，墨玖张开手心，里面已经是一块糖。

　　小半夏总算破涕为笑。

　　“不哭了吧。”墨玖伸手为她擦去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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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这些，墨玖的脸上多了笑意。

　　可是，这笑容稍纵即逝。

　　毁掉自己这美好生活的罪魁祸首，就是江叙枫。

　　那夜结束，黎明晨光划破天际的时候，九岁的墨玖，瘫软在那间房间的门口，里面早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像是他崩塌的世界，悄然而寂静，什么都在死去。

　　江叙枫从屋里走出来时，墨玖还企图去和他拼命，可他不是这么个大人的对手，被他打得鼻青脸肿，鼻血直流。

　　江叙枫离开了后，墨玖如一具行尸走肉一般，走到妈妈的身边，方雅淳躺在床上，整个人恍如已经死去，那双失神无光的眼睛里，刻着的一股绝望，深刻而长久不衰的绝望。

　　比普通孩子智商高很多的墨玖，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拉过一边的被子，盖住妈妈那衣衫不整的身体。

　　方雅淳却突然坐起来，目光中的绝望里多了愤怒，盯着眼前这个人，她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和江叙枫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跟着你来到这里？”

　　“我……”墨玖回答不出来，如果告诉妈妈自己和江叙枫是什么关系，妈妈肯定会接受不了吧？

　　“是你带他来的？是你带他来的对吗？”方雅淳近乎发疯，苍白的脸色，披散的头发，此时的她再没平日里那股优雅娴静的气质。

　　“不是，不是的，不是的妈妈，我没有……”

　　他的话未尽，被方雅淳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翻身倒在地上。

　　“妈……”墨玖捂着发疼的脸，望向母亲。

　　“我不该收养你！你马上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方雅淳竭力喊道。

　　墨玖愣了几秒，似乎是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待他回过神来，赶紧动身爬到床边去，就再也跪在这地板上，抓住了母亲的手，哭着喊着哀求着：“妈妈，不要！不要赶我走！我是你儿子，我永远都是你的儿子！我不要离开你，不要离开妹妹！我知道是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江叙枫他在跟着我！妈妈，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能跟踪我了，你原谅我吧，原谅我这次好不好……”

　　尽管他泣不成声，如此卑微乞求，方雅淳因为愤恨而失去理智，硬是甩开了他的手，坚持道：

　　“你走！你是和江叙枫有关系的人，我不要你留在我身边！明天，明天我就去办理停止收养手续！你马上给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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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妈妈心意已决，墨玖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客厅，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小夏，是哥哥。”

　　凌半夏听到哥哥的声音，笑得合不拢嘴，“哥哥，你是不是想我了啊？外公现在送我回来，我马上到家了哦。”

　　“小夏，哥哥很爱你。”

　　“我也爱哥哥。”

　　给心爱的妹妹留下了那句话后，墨玖放下电话，跑出了家门。

　　自此，再也没回去过。

　　那个晚上，他永远不会忘记，妈妈的叫声，总是出现在自己的耳畔。十五岁那年，自己被诊断出患有很严重的幻听症，不久后，便一度抑郁而无法自拔，想过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想到还欠着妈妈和妹妹，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不管什么人跟着他，墨玖都会发现，那日跪在地上对妈妈保证的事情，他已经做到了，可是，已经晚了。

　　得知凌其琛在妈妈身边的时候，墨玖也有嫉妒，有怨恨，明明都是妈妈的孩子，为什么妈妈能原谅犯错的凌其琛，却不能原谅犯错的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吗？

　　可是他不会怪妈妈，她不肯原谅自己，那是人之常情。而且妈妈身边只有其琛了，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帮弟弟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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