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七绝路

“突然觉得我很帅是吧？”矮子抽着烟，打着抖索道，“可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你们也肯定这么想。其实大家也都清楚我是什么样的货色，靖人在天上世界终究是不会有地位的。就像浮世德的靖人，都是给人端茶送水的男佣，这已经算混得很可以了。只是我想吧，既然凌子蟾那样的癞蛤蟆也能搏到一只天鹅，说不定我这个矮子多努力努力，哪天也会有只天鹅看我几眼。哈哈，我是不是特傻？”

矮子四十五度角支起下颚，朝着冰冷的空气长长地吐了一口烟，白色的烟气在他吐出口的瞬间凝结成了水雾，他望着头顶上那黯淡的北极星，自嘲着。

我们身下的浮冰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帆，飘来飘去，不知何处来，也不知何处去，没有定所，没有归宿。我知道再过多少时间，也许这个世界就会彻底被黑暗所占据，再也见不到一丁点的光芒。

我听着矮子的一席肺腑之言，不禁开口笑了：

“是啊，你是傻，可我也傻，要不然猫姐怎么会说咱俩加一块就是最小的质数呢？”

一滴泪水从我的眼角流溢而出，却在面颊上凝结为了冰霜。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雨瞳、猫三昧还有龙薇薇的脸庞，突然间，我下了决心，就算我死在这里，也不再使用玄机术。

可是偏偏就在这时，矮子却是重重一拍手，像是触电了似的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猛然转身抱住了我的脖颈，疯狂地亲吻我起来。

“飞晖，你真是太棒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靠，百阅哥，你发什么疯，就算你我都是处男，也已经死到临头，那也不能搞基啊。节操还是要的啊。”我嚷嚷着，一把推开抱着我的脑袋手舞足蹈如同小丑般的矮子。

“不是！”矮子双眼大放精光，“我知道神鹰的谜题的答案了！我想我已经解开谜题了！我们谁都不会死在这里！”

我顿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矮子，像是看疯子说自己懂相对论一般，道：

“百阅哥，你冻傻了吧？历史上两千年来都没有人解开的谜题，你一拍脑门就解开了，你当你爱因斯坦附体么？”

矮子狠狠踹了我一脚，咬咬牙，得意洋洋地道：

“还不是靠飞晖你提醒，或者说你那位心心念念的猫姐的提醒？我已经明白了，质数！质数就是这浮冰地狱的关键！这浮冰地狱的螺旋方式，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质数螺旋！”

我迷惑不解地看着矮子，呢喃道：

“什么质数螺旋？百阅哥，你开启学霸模式了么？别欺负我这学渣啊，说人话。”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还记得青铜树上方那个谜题吗？‘我将被孤独和自我分割’，在数学中，质数，或者说素数，都是只能被１或者自身整除的数！孤独代表１，自我就是自己！神鹰谜题的答案就是质数！”矮子抬头望着头顶上的那个北极星出口，激动万分地道，“看到上方那北极星了吗？在地球的北半球，北极星是地球的自转轴心正对着的方位，不管天上的星星怎么四季变换，北极星都是固定不动的。如果把以北极星看为星图的中心，构建一个数学坐标系，那就是数学中的极坐标！”

“呃……然后呢？”

“那接下来就简单了！”矮子口沫横飞地道，“想到了吗？从青铜树下方的广场入口一共有四十四条台阶可以走上浮冰阶梯，在数学极坐标系上，如果以极坐标作为初始点，把２００００以内的素数分布全都构建出来，就会出现四十四条向外辐射的螺旋线！其中，有六条螺旋线上是没有质数的！”

“难道说……”我似乎恍然大悟。

“所有有机关的浮冰都分布在对应的质数点和那些并不属于极坐标系的浮冰上！”矮子趴在冰块上，朝着下方眺望着那些有着无数死尸的浮冰，然后高声喊道，“空中有很多胡乱飞行的浮冰，其实是迷惑人眼睛的陷阱，只要我们顺着六条没有质数的螺旋线走，就可以平安无事到达终点！飞晖，快走！”

说着，矮子抓着我的手，就开始在一块又一块的浮冰之上跑跳起来。我犹豫着，对矮子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但是在接连踩过了十块浮冰依然平安无事后，我相信了他的话。

我跟着矮子的步调边跑边嚷嚷道：

“如果真的是质数这么简单，那为什么历史上那么多人都没有解开呢？”

“因为旋转速率不同。”矮子笑道，“在青铜树内部的神奇上升气流作用下，这个质数螺旋是动态的，并不是固定的，而且你发现了吗，越是往上，浮冰的旋转速度就越快，所以这个以极坐标为中心向外辐射的素数螺旋，其实每一圈都是在缓缓旋转的，只有当上一层和下一层选旋转率同步，重叠在一起能够形成一个完整的质数螺旋时，六条安全通道才会出现，不然如果不等质数螺旋稳定就急着走，那就会有很高概率中陷阱！”

“天，百阅哥，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个学霸啊。”我惊喜万分地道。

矮子抽了抽鼻子，嬉笑着道：

“那是，可别小看你百阅哥。哥虽然矮，但是在地上人世界，可一直都是学富五车、包揽诗书的学霸。不然我为什么叫陈百阅？任凭北欧人历史上长河智者如云，不如我陈百阅灵机一动。嘿嘿。看来这神鹰，还对数学有特别的嗜好呢。可惜，动脑子，做数学物理题，这偏偏是我矮子的长项，这次还不看我陈百阅破了它所有谜题。”

“我赵日天服了！”我对矮子抱拳致敬道。可惜的是，矮子的双腿纤细脆弱，在之前坠落的过程当中，受了点伤，有点骨折了，跑到一半时，他开始跑不动，我只好背着他吭哧吭哧一路狂奔，由他做导盲犬，我做搬砖工，一路朝着出口的方向疾奔而去，这人有了动力，就是不一样，绝望的时候，人什么都不想做，可一旦在绝境中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可是会瞬间加满燃油，拼尽一切抓住它。

眼看着上方的出口越来越小，我可谓是拼了命地捷足飞登，一块又一块的浮冰被我踩在下方，矮子时不时让我稍微停下一会儿让他计算坐标，时不时又伸手指路，引着我走向一条看似是远路，实则是出路的歧路。

果不其然，一路下来，我们再也没有遇到任何的机关陷阱，周围无数的暗红色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距离出口越来越近，上方那只有小窗大小的出口已然在望，就在我们距离出口还有一层阶梯时，我脚下的一块浮冰突然自行动了起来，如同一艘帆船，摇摇晃晃，载着我向着一面青铜墙壁飘了过去，直到撞到壁面方才停下，我定睛一看，却看到在那壁面上，有一块巴掌大小，表面刻满了螺细波纹的圆形舵盘，舵盘锈迹斑斑，上面居然还有一只神鹰与一条见所未见的奇异黑龙图纹，我心头一动，心想这说不定是神鹰给我们遗留的宝藏，于是顺手把这墙壁上的舵盘给抠了下来，一瞬间，我看到下方原本旋转不停的浮冰纷纷都停了下来，肆虐了浮冰地狱数千年的旋风居然也渐渐停息了，而那些有机关的浮冰也仿佛完成了它们的任务，纷纷向下坠落而去，消失在引力潮汐之中。

那华美的冰陨大地的壮丽景象，让我和矮子唏嘘不已，奈何矮子的身子开始发虚，呼吸越来越急促，声音也嘶哑起来，看来他身子骨纤细瘦弱，已经渐渐抵御不住这渗入体内的寒气了，我加快了步伐，朝着距离北极星出口最近的浮冰桥飞驰而去。

眼看着正上方虽然在渐渐缩小但又灿亮明媚的出口已经近在咫尺，距离我们不到五米的距离，可是一刹那，我却又愣住了。

在我的上方，漂浮着两块已经破碎了的浮冰，那破碎的冰粒，如同银河一般在我的面前铺开，根本不可能再承重了。

而在那浮动的冰屑之中，我看到了一颗带血的锋利的兽爪。

我记得非常清楚，这是约翰的狮兽的利爪。

“娘的，约翰这孙子，把最后的几块浮冰给打碎了……”矮子怒吼道，“他一开始就是想永远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望着上方渐渐收缩的出口，我的心如同那缤纷雨落的浮冰，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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