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好龙番外

　　沈诸梁将茶壶放上碳炉熬煮，慢慢靠上椅背，目光描摹着四周的龙纹雕饰，这是云翡离去的第几年了？

　　与云翡初遇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他正是春风得意鲜衣怒马的少年，一曲横笛不知叩响多少少女的心扉。

　　某日闲暇于河边吹笛，芦苇漾漾，音毕时闻一人鼓掌称好，回头见是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孩。

　　“真好听，这就是竹笛吗？我从没听过这么欢快的曲子。”女孩有着剔透澄澈的眼睛，衷心赞美着他的笛声。

　　沈诸梁甚至还不知女孩的名字，望着不然纤尘的少女，只觉怦然心动。

　　自那之后他们每日约见于河边，他不知她的来历，只知道她叫云翡。女孩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而来，不食人间烟火，犹如初见世间的孩童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

　　终于在某一天沈诸梁鼓起勇气向女孩表明了心意，女孩轻轻一笑，道：“我不是人哟！”

　　沈诸梁蹙了蹙眉，女孩说的应当是真的，毕竟她出现得突然来历不明，行为举止也不似普通人。

　　女孩见他沉默眼中划过一丝失落，还是弯了弯唇掩饰：“就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吧，我要走啦。”

　　“等等！”他拉住云翡，“我只是在想如果你是妖怪的话我该怎么把你藏起来，我怕你被那些道士抓住。不要走，我喜欢你，第一次见面我就心悦于你。”

　　云翡一怔，继而笑道：“可以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吗？”

　　“等等……”

　　“不是，后面的。”

　　“不要走，我喜欢你。”

　　“嗯，我不走。”女孩依偎在他怀中，“刚刚骗你的，我不是妖怪，我是神，这次是真的。”

　　她是高高在上的神，遨游天地的龙，将她留在人间的不是什么高明的法术，只是他一句简单的“不要走，我喜欢你”，为这一句话她便放弃了所有。

　　大婚那天，一袭朱红嫁衣的云翡美得不像话，也是第一次终于有了人间的烟火气息，两人在红烛摇曳中结缘，发誓永不分离。

　　现在想想那誓言真是可笑，明明云翡早已知晓了最后的结果。

　　婚后的十年两人生活幸福美满，美满得似夏日里最后一枝繁花，秋风一吹就忽地散了。

　　女孩走了，只留下了他和他们的孩子相依为命。他以为女孩回了天界，还在天上默默注视着他和孩子，沈诸梁只得以各种龙纹及饰品来寄托对妻子的爱与思念。

　　直至那个夜晚，雪白的龙降临他的房间，沈诸梁激动得心跳都快停了，他泪眼问：“云翡，是你回来了吗？”

　　然而龙化作一个少年，同当年云翡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睁着琉璃般剔透好看的眼睛说着残忍的话语：“云翡姐姐早就死了啊。”

　　云翡用无尽的生命换了与他相依相偎的短短数十载，而这一切她都不曾言语，甚至于离去也是悄然无声的。

　　他陷入了疯魔。他这数十年的等待与思恋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是不是只要他们没有相遇，他没有告白，云翡还能好好地活着呢？

　　某晚他闻到一缕幽香，在梦中，云翡鲜活如昨日。沈诸梁紧紧抱住云翡哭泣：“云翡，别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云翡嫣然轻笑，眉眼中却浸着苦涩：“对不起，这次我不能留下，这些年你一个人辛苦了，这场梦魇你该苏醒。”

　　幽香散去，睁开双眼，他忘了在那场梦中和云翡说了多少话，只记得她说：“与你相遇，我从未后悔。”

　　“咕嘟咕嘟”茶壶中的水已烧开，将沉于回忆的老人拉回现实。

　　细心滤去渣叶，沏上两杯。一盏放在面前，一盏小心翼翼吹凉些许后推至空无一人的对面：“阿翡，尝尝我刚沏的茶。”

　　恍惚中，似有一名姣好的少女坐在对面，她清澈笑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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