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蛮主

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等待更加枯燥，如牧大公子这般闲不住的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所幸他带了封墨恭一起，所以苏青黛入内宫的一个时辰里，他才不至于被难熬的等待消耗死。

“圣上之前传召过她一次，你知道圣上说了些什么吗？”

“也没说什么吧？按她说的，也就是问问寄养在外边的情况，顺便安慰安慰。”

“那她住在相府期间，可有与什么人来往？”

“有啊，我嘛！”

“……怎么，你还真赖上她了？”封墨恭看着牧天枢嬉皮笑脸，佯装当真。

牧天枢蹭地从石凳上挑起，拼命摆手：“得得得，你可别拿她开玩笑！这小妮子，半句玩笑都开不得，那天我就是逗她玩说了一句要给她寻一门好婆家，你猜怎么着？她居然看着我冷笑！冷笑啊墨恭！看她笑我浑身发僵，就差没尿裤子了！”

换成其他女人，封墨恭大抵要笑话牧天枢没出息，可对方是苏青黛，他反而对牧天枢多了几分同情。在他看来，在牧家刻意内敛行事的苏青黛一旦露出真性情，那份冷然肃杀，丝毫不亚于沙场上挥戈夺命的大将军。

“哎哎哎，别说了，好像出来了。”内宫狭窄不起眼的小门后，一道身影隐约走来，牧天枢连忙推了下封墨恭。

封墨恭随便望一眼，摇头：“不是她。”

他记得清楚，她走路很稳，步伐均匀，全然不似那道时快时慢的跳跃身影。果不其然，内宫出来的女子一露面，与苏青黛有着千万差别，唯独让牧天枢一脸愁苦这点如出一辙。封墨恭不知道那少女什么来头，却见牧天枢耗子看到猫一样迅速弯下身子躲到花丛后，想要避开少女视线所及范围。

“牧天枢，你站住！跑什么跑？！”少女最终还是发现了笨手笨脚的牧大公子，一声娇叱，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花园，照着牧天枢屁股就是一脚。

号称脾气非常不好的牧天枢根本不敢反抗，转过身装傻赔笑脸：“呦，这不是信陵公主吗？好久不见了哈！”

听得信陵公主名号，封墨恭终于明白为什么牧天枢如此反应了，不禁摇头哑笑。

居天子位的邵季城专于国事、励精图治，倒也没疏忽传宗接代这等要事，过天命之年已有十一位皇子，却只得了两个女儿。虽说皇门重男轻女，可仅有的两位掌上明珠仍是邵季城心头最爱，特别是在长女赐封永陵郡主联姻至邦国后，他对子女所有疼爱几乎都落到了这位刚过双八年华的信陵公主身上。

信陵公主乳名小苑，已故的皇贵妃所生，天生丽质彰显着代代沉淀的皇族优越，偏生了一副让全天下人都无言以对的乖僻性格，任性无人能及。这位小公主自幼宠溺过度，连皇帝老子都不怕，揪过龙须，踩过龙榻，八岁时就敢执鞭教训内宫女官，就连牧天枢这等顶级的膏粱子弟，见到她也要头疼三天。

牧天枢对封墨恭说起过，民间盛行女子着男装的风气，就是这位任性公主带领的。此时信陵公主也的确穿着一身窄袖射箭服，年轻面庞上的傲气，硬生生把牧天枢压下九分。

“上次说好带我去赌坊玩的，怎么那之后一直不见你来？我派人去找你，你居然还躲着我，不愿意跟我玩是不是？我告诉你牧天枢，今天你要再耍赖，我马上叫人把你拖进里面阉了！”

信陵公主揪住牧天枢劈头盖脸一顿唾骂威胁，拳头手掌没轻没重落下。牧天枢只是厚着脸皮嘿嘿赔笑，暗地里不停朝封墨恭使眼色求援。再不济也是一起吃喝玩乐的小友，封墨恭清咳一声，微微躬身拱手：“素闻公主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你是谁？”一番奉承说到心坎里，信陵公主得意一笑，多看了封墨恭几眼。

牧天枢揉揉被捶痛的肩头，凑到封墨恭身侧：“我朋友，封墨恭。我爹让我送表妹入宫，他跟我一起来的。”

信陵公主歪头：“表妹？现在在得月宫那个？”

牧天枢点头，忽然发觉情况不太妙——信陵公主爱玩好闹，对前朝后宫的大事小情没有半点兴趣，她怎么会知道苏青黛在得月宫？除非有什么事情让她不高兴了，否则她绝对不会如此在意一个陌生人。

果不其然，信陵公主马上沉下脸色气哼哼道：“原来是你表妹啊！你们家怎么没一个好东西？上次父皇答应好要陪我一起去打猎的，就因为她突然回都城，害得我只能一个人去玩。”

“不是……她是她，我是我，你讨厌她不能算在我家头上啊！”牧天枢千万个委屈，“我还不想送她来呢，这么好的天气，干点儿什么不必在这里枯耗着强？”

牧天枢话音甫落，有一道声音淡淡穿插而来：“去前我分明说过，表兄不必在此等候。”

内宫重地，严进严出，朝南就这么一道小门；三人所在花园正对门口，一般往来出入的人都看得清楚，是而牧天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番推卸责任都抱怨竟被突然出现的苏青黛听去。

脸皮再厚，牧天枢好歹还知道什么叫尴尬，忙侧身回头解释：“我不是这意思。这不是怕你回去找不到路吗？你是我表妹，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啊！”

苏青黛当然不会信他鬼话，但也没有当面揭破，只付之一笑。

看傻瓜一样怜悯笑容。

突兀冒出个大活人，信陵公主也愣了愣，得知面前的人就是苏青黛后立刻提高音量，故意摆出趾高气扬模样：“你就是苏青黛？寄养在牧天枢家那个？”

连牧天枢都听得出这话是在故意贬低苏青黛身份，可苏青黛并未追究，一副对信陵公主的质问充耳不闻的态度，目不斜视往出宫的小路上走去。向来被当做明珠般的信陵公主第一次被如此无视，登时感觉颜面扫地满心恼火，咬着牙一跺脚，心一横，抽搐腰间别着的三节鞭就朝苏青黛后背挥去。

牧天枢瞠目结舌，变调一声惊呼：“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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