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耳光

苏青黛开始怪自己太过愚笨，明明自己占理的事情，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她必须逃避的局面。

只是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

“青黛。”封墨恭从后追上，又一次放肆地拉住她手腕，目光在渐渐陨落的夕阳余晖衬托下，显得格外明亮。他牵扯她停下脚步，绕到她身前，突兀的称呼后是脉脉凝视：“我想说什么，你心知肚明。倘若你非要我明明白白白说出来，我随时可以。”

苏青黛眉头狠狠皱起，几乎拧成一团。她用力甩脱他的手，满面怒容：“封墨恭，你别得寸进尺！”

“我不得寸进尺，难道要等你犹犹豫豫拖到天荒地老？你面子薄，我脸皮厚，这些话注定要由我挑明。”

他想说什么已经不需要费心去猜测了，答案呼之欲出。然而苏青黛的想法没有任何改变，她不相信一个相识还不到一年的男人，会轻易地对她情有独钟。

更何况，他的殷勤自打初遇起就已经开始，而那时，他们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了解。

深深呼吸用力握紧拳头，苏青黛竭力保持冷静，送给封墨恭一道冷漠目光：“我不管你究竟抱存着什么目的，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想要的结果，我也不会给。从一开始你就是个不清不楚的人，你隐瞒过我多少事情，我永远不会忘记。”

“事到如今还要翻旧账，而且只翻我一人的……怎么你就不能忘了那些呢？”封墨恭面带无奈苦笑，看着倒像是真诚，“进入君子楼后，我所有生活都在有条不紊的计划之中，唯独你是个意外。我说初见便对你格外关注，你不信；我说帮你保护你不求回报，你也不信。是不是只有展现我不好一面的事你才肯信？”

“我没相信过你吗？就连师兄都做出退步，答应与你结盟，你返还给我的却是什么？封墨恭，我不是信陵公主那种随随便便几句情话就能哄骗的小女人，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还是用你的坦诚来交换吧。”苏青黛向前，擦着他的肩膀走过。

封墨恭面上的苦笑渐渐化作疲倦。

如果要说的话，对方怎么都不相信，那该如何？如果她什么都不肯听，什么都不肯信，他又该怎么应对？大概是夜风渐起，吹乱了他的心绪与稳重，冲动之下，封墨恭第三次伸出手，想要挽留苏青黛在身边。

他的确抓住了她纤细皓腕，而她也早有准备，蓦地回身，扬手狠狠落在他脸颊上。

脆生生的耳光，成了寂静之中唯一声响。

那一巴掌她用了足有八分力道，在他脸上留下淡淡的红色指印；他偏过头去，许久没有转回来，不知是忘了要怎样面对，还是太过羞恼不想面对。

他缓缓松开手，垂落。

苏青黛没有半点留恋，转身匆匆离去。

许是宫里的酒太醇厚太醉人，苏青黛觉得脚下发飘，手掌也止不住细碎颤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有些痛，有些喘不过气。

走出百步外，余光瞥见抱着肩膀沉默靠在巷口墙边的常白。她只是短暂地一顿，而后继续目不斜视向前走去。

当她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面无表情的常白才从角落里走出，脚步无声地走到封墨恭身后。

“主子不觉得委屈？”

封墨恭摸了摸红肿发烫的脸颊，自嘲苦笑：“委屈。不过没什么用。”

“既然没用，那就算了，天下不缺聪明又倾慕主子的好女人。那只野凤凰太过桀骜不驯，主子非要强求，只会两败俱伤。”常白语气淡漠如故。

“总要试试才行。不试的话，我哪会知道她是否在乎我？”封墨恭指指脸颊，并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噙着笑一脸轻松，“这不就是证明么？收获比挨了一耳光要值。”

常白有些嫌弃：“打肿脸充胖子。那女人把话说到这种地步，以后大概也不会给主子机会，还是就此作罢吧。我怕下一次她再出手，用的就不是手掌而是那把短刀了。”

“没试过，哪里知道下次她会用什么？”

封墨恭整了整衣襟，一身气息恢复如常。重归安静的水渠边，主从二人相对无言静立半晌，又是封墨恭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很想把话都说清楚，不过她今天喝了不少酒，我担心太过逼迫会让她痼疾发作，还是以后再找机会吧。对了，常白，最近多搜集下有关宁王的消息。圣上有意撮合他与青黛，看起来青黛对他也没那么多抗拒，不知道当中是否有什么猫腻。”

常白点点头，沉吟半晌，忽道：“听主子与她对话，好像在宫里你们闹矛盾了？”

“她同意宁王替她喝酒，却气我帮信陵公主顶酒，气到醋意大发自己干了一大碗。你知道的，我一直担心她的病，见她自己没个节制难免有些不悦，没忍住摆了个脸色。就为这，她跟我闹一晚上了。”

封墨恭似是受了极大委屈一般抱怨着，常白不好意思揭穿他的厚脸皮，不冷不热哼笑一声。

封墨恭吸气：“什么意思？不相信？”

“主子的气度思量，岂会仅仅因为她喝酒就拉下脸面？要我看……”常白故意拖长尾音，吊足胃口后才气定神闲道，“担心苏姑娘喝酒伤身不是主因，真正让主子不悦的是宁王。主子就是见不得苏姑娘与其他男人关系好罢了。”

“……常白啊常白，你是不是有情况了？不然怎么突然之间这么了解感情之事？”

封墨恭想偷梁换柱岔过话题的阴谋，对于熟悉他更胜自己的常白来说，实在拙劣得很。抱着佩刀端起肩膀，常白难得一次恣肆痛快地碾压封墨恭气焰，表情里满是外人绝对看不到的得意。

“主子可想好了，楼主曾经说过的，动情便是败局之源。一旦下定决心去追求苏姑娘，主子至今为止的所得，极有可能一夕失去。”

“随便吧，我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封墨恭笑笑，仰头看着即将升上中空的皓月，眉宇间一片柔和。

“与她初遇那一刹我就知道，这辈子都要栽在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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