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陡变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苏青黛还是因那阵箭雨吃惊不小。这墓已经有千年之久，千年之前的机关至今仍在运行，这需要何等精密的设计与夺天工之巧？

以封墨恭的敏捷身手，避开那些青铜箭尚显吃紧，可想而知这些焉国戍边军士兵死的时候有多混乱茫然。也许他们从未想过，这藏有无数珍宝的古国陵墓，也将成为他们白骨长眠之地。

而这一切，就只为了一个利字。

“好像消停了。”封墨恭听得墙后安静下来，回头朝苏青黛使了个眼色，“我上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苏青黛想也不想，紧跟封墨恭身手走上石阶。

那些尸体一直未动，只是身边多了一堆箭，身上多了一堆洞。封墨恭望着干干净净的石板兴叹：“看来那些石板碰不得，这么堂而皇之放在那里，不过是吸引人走向思路的诱饵罢了。”

苏青黛不解地低头观察满地尸体：“如果石板不能踩踏，那这些人是怎么过来的？都已经走到这边了，怎么还会触动机关？”

封墨恭毫不介意身边就是一具具面目狰狞的尸骨，撩起衣角席地而坐，翻了翻距离最近的尸体衣衫。那具尸体身上密密麻麻插着十几只青铜箭，从伤口血液凝固情况可以看出，多数箭是在刚才那一波箭雨中被钉入的。

本是不经意的对比，封墨恭忽然有了重要发现。他眉梢一扬，朝苏青黛打了个响指：“你看看这些尸体的伤口，对比一下，有什么发现？”

苏青黛不清楚他想证明什么，随便找了具尸体剥开伤口集中处已经破烂的皮甲衣衫，皱眉朝里面看去。不过片刻，她便明白了封墨恭的发现是什么——由于中箭先后顺序不同，尸体上的伤口呈现出不同的两种状况，一种是刚才被射中的伤口，几乎没有血流出，看起来十分干净；另一种是士兵死前留下的伤口，这些伤口因箭头上的毒肿胀腐烂，尤其是伤口边缘，呈现出皮肉外翻的可怖状态。

“这伤口有什么问题？”虽然明白他的意思，苏青黛却不太清楚他想说什么。

封墨恭用匕首轻压尸体肿胀伤口，一股极稀的脓水流出。他面色凝重：“我之前以为伤口的肿胀是因为中毒，但单纯中毒的话，流出的应该是染毒的血。你看着这伤口里流出的多半是水，所以我猜测，这些人皮肤肿胀是因为伤口曾被水浸泡。”

这些士兵都死在台阶和平台上，距离河还有一段距离，总不可能死后被人丢到河里再拎出来，怎么会被水浸泡？苏青黛扭头看向河面，忽地想通了封墨恭的暗示：“你是说，这些人在死前曾经下过河？”

“我只想到这一种可能。”封墨恭又检查过其他几具尸体，用匕首挑着一块变形的干粮，脑中飞快复原当时场景，“这些人来自对面，他们大概知道石板会触动机关，所以选择了游过河。在过河时他们举着火把保护住照明，却忘了身上还带着干粮，干粮被河水泡得变了形。而这些人上岸之后放松了警惕，不知道触动哪里的机关，被上面射下的青铜箭全灭。滚落进墓室那具尸体应该是死前跑到墙壁前的，他也许想要寻找一条生路，却怎么也找不到门，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死，倒在了那堵墙边。”

当他们两个开启机关，墓室地面下沉，台阶露出，那个倚着墙死去的士兵尸体便滚落下来。

封墨恭的推测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瑕疵，的确是最合理的推测。

苏青黛望着缓慢流动、倒映着顶壁夜光珠幽蓝光芒的河面，喃喃道：“石板……渡河……这些人显然比我们更了解这座古墓。”

“火把光芒有限，想要知道对面情况还得更接近些才行——喏，帮我拿着。”封墨恭把火把交给苏青黛，解开襕袍系带。

“干什么你？”苏青黛脱口质问，随即明白他举动，不自然道，“你要游过去？”

“不然呢？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封墨恭脱了襕袍，自然而然递给苏青黛。

苏青黛的确没什么好办法，就连游过去查看对岸情况她也做不到——她不会游水，他是知道的。她的不自然不是因为封墨恭要下河，而是他居然当着她的面毫不忌讳宽衣解带。单是襕袍还不算，他连袍子也脱了下来，然后中衣……

苏青黛忍无可忍转过身去。

“怎么，害羞？”封墨恭把衣衫一件一件搭在她手臂上，故意打趣，“不是对上次无意中撞见你沐浴耿耿于怀吗？给你个机会，让你随便看，就当扯平了如何？”

苏青黛气得握拳：“封墨恭，你真不要脸。”

“就你这张不饶人的嘴，我若是珍惜脸面的话，早被你骂得远去天边了——衣服拿好，等下回来我还要穿的。想看趁现在，机会难得。”

真要争辩什么，苏青黛还有些底气与他理论，可是遇上他一身浪荡气说些不正经的话，她便完全无力反驳了。早前不知道他武功不俗，偶尔气急还会踢上两脚、打他几拳，自打知道他拳脚功夫和嘴皮一样都在她之上，苏青黛算是彻底没辙。

她宣泄似的捶打，也许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女人胡闹罢了，想到这点更让她郁郁寡欢。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片刻前还想在他身上戳十个八个洞的苏青黛心口一颤，恼火马上变成担心。这里毕竟是危机四伏的古墓，谁知道水下是否有什么陷阱？

苏青黛忘了种种恼火顾虑，转过身盯着封墨恭划向对岸的背影。他游得很快，起初还能看清他的动作，很快就只能看到模糊背影，再后来，苏青黛就只能听见水声。

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后，封墨恭才缓缓游回，在河中央朝她挥了挥手。苏青黛松口气，见他似乎**着上身，又恼怒地移开视线。

“对面什么都没有。没有门，只有墙——”距离平台尚有一段距离，封墨恭大声喊着，然而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巨大扑水声。

苏青黛心头又是一紧，立刻抬头朝河面望去。

封墨恭停在河水中用力扑腾，似是被水中什么东西纠缠住，一点点下沉。

“封墨恭？！”苏青黛握紧匕首冲到平台边沿，然而冰冷河水将她与封墨恭彻底阻隔，她验证看封墨恭沉入水中消失不见，河面在几圈涟漪之后，彻底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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