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戏码

当年陪着牧天枢频繁出入风月场，封墨恭对搂腰抱肩这些小动作熟练得很，便是那些与女子调笑的话也常挂嘴边，想要哄好一个天真的公主简直易如反掌。

但他没有任何回应，就任由信陵公主抱着他啜泣，垂下的双手仿若死去。

信陵公主伏在他怀中又哭了大半晌，战战兢兢前来探情况的女官也被她一声低吼吓退，那声吼之后倒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封墨恭，咱俩好好说说话成么？”哭累了，信陵公主终于肯好好站着，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已然沙哑的嗓音轻问。

封墨恭默然点头。

信陵公主便拉着他的手到桌边坐下，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润了润喉咙，放下茶杯时，通红眼圈恢复了大半，脸色看上去又有些苍白。

“我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我也不是那种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原本成婚这件事我就没报绝对的期望，你拒绝，我一点儿都不意外。”深吸口气，信陵公主藏着失望的目光看向封墨恭，“不属于我的，再怎么坚持还是会溜走，我不想仗着圣上的权势逼你答应，让自己做个成婚后终日以泪洗面的怨妇。所以这婚事，我可以撤销。”

指婚一事出现转机，封墨恭自然高兴，但他看得出来，信陵公主要放手是有条件的。

果不其然，信陵公主紧接着道：“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立场非常微妙，也很危险。我若是现在向圣上提出撤销请婚，你就还是个无名无分的普通百姓，说不定圣上还要追究你的罪名，那些看你不痛快的人也会趁机落井下石。我喜欢你，不想看你被那些人害得太惨，所以想拖延一段时间再提出解除这段婚姻。这期间我不强求你做什么，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能配合我演好这出戏，时机一到，我自然会还你自由。”

“公主的意思是，暂时还让我以准驸马的身份出现，等到风声过去再解除？”封墨恭若有所思点点头，“这倒不是为一个好办法。只是对公主而言实在委屈，另外对天枢来说，似乎也是一种煎熬和伤害。”

提到牧天枢，信陵公主的表情忽而变得柔和，残留着泪痕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轻笑：“他那傻瓜，活该煎熬一段时间。”

封墨恭哑然失笑，放松许多：“看来公主对天枢的心意已经有所察觉，那就不必我多言了。”

“你别说，我不想听。”信陵公主一撇嘴，又多了几分孩子气，“反正你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把我往别人身上推，好让自己落得清静。哼，我偏不！她不是不高兴吗？我偏要再耗着你一段时间，不能什么事都遂了她的心意！”

不管信陵公主的想法是不是开玩笑，封墨恭都打算接受——他付出的、表达的足够多了，如今他需要的是有谁能给苏青黛一点点刺激，让他看到哪怕一点点的回应。

“多谢公主所作考虑，我会极力配合。不过我想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时间久了，无论是对你我还是墨恭又或者是青黛，都会产生不可避免的伤害。”封墨恭起身，朝信陵公主拱手，“今日公主心情不好，还是先休息吧，详细事宜日后再谈。在下先告辞了。”

“等下！”信陵公主赶在封墨恭离开前冲到他面前，张开双臂将他拦住，“你都说了，这件事上我很委屈，那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些补偿？”

封墨恭哑然失笑：“我已经被嵘王逐出王府，现在不过是个借宿朋友家中、身无分文的穷书生，拿什么补偿？”

“很简单啊，你抱抱我，抱一下下就好。”

听得出，信陵公主故作轻松俏皮的口吻下，藏着的是一颗在失望中拼命挣扎的心。

若是得不到，哪怕留下一点点的幸福回忆也好。

这样，便不至于在回忆起他时，想到的满满都是痛苦，没有一丝欢乐。

封墨恭向前走了一步，静静站在信陵公主面前。信陵公主闭上眼，长而卷翘的眉睫微微颤抖，紧张地等待着他仅有的“赏赐”。

然而，最终他给她的，仅仅是落在她头顶，仿若兄长一般轻抚的温热手掌。

“抱歉，这双手臂可以拥抱的女人，只有青黛一个。”

他与她擦肩而过，脚步沉稳，一如他留给一国公主的最后建议。

“既然选择放手，那就更坚决一些吧。这样才能忘得彻底。”

没有这个怜悯似的拥抱，她或许会难过一段时间，或许会痛哭一场。但是在更遥远的未来，在她终于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子时，就再也不会于心里藏着他，藏着这个根本毫无意义的拥抱了。

要抽身，就抽得干干脆脆，不留痕迹。

封墨恭走出殿门，在外面等得焦头烂额的牧天枢立刻迎上，还未等开口询问，便听得殿中爆发一阵嚎啕大哭。

“你——”用力揪住好友衣襟的丞相之子最终没能挥舞下拳头。牧天枢颓然放手，转身冲进殿中，去安慰相识多年却才发现她的好的信陵公主。

封墨恭没有回头，平静地抚平衣襟，而后大步流星走出皇宫，沿着熟悉的石板路，走向他现在唯一想去的地方。

苏青黛早结束了和遥华的交谈，得知封墨恭外出后总有些魂不守舍，时而担心，时而又怨责自己不该为为他担心失神。但不管她究竟怎么想的，自打遥华离开后她就守在院中，频频张望房门口方向等待谁的归来，这是不争事实。

好不容易把这个还处于被追杀中的人平平安安盼了回来，苏青黛却又板起脸一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模样，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借宿就有个借宿的样子，出出入入的，总该说一声。”她低头把玩着衣袖，不冷不热道。

“不会打扰你太久。”

封墨恭走到她身后，停步，忽而转身将猝不及防的苏青黛抱住，微烫额头抵在她脸颊与耳边。

他轻轻呵气，又像是在低低叹息。

“如你所愿，我不会再缠着你了。我和信陵公主大婚之日，希望你能作为朋友来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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