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入局

苏青黛的病情每况愈下，封墨恭心知肚明，是而她每次单独外出他都会很担心。再者，眼下宫内是否暗流涌动还不好说，他对君弈一直有之的不信任感倍增，因此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始终一番冷静常态，坐立不安。

总算，在他的耐性就快消耗竭尽时，大门传来一声响动。

“青黛！”封墨恭赶忙奔向门口，心头有种不祥预感萦绕，矛盾不已。

他希望是苏青黛回来了，这样他便可以放下心。

他又不希望让大门响动的人是苏青黛，这会令他更加忧虑——如果真的是她，怎么不干干脆脆推门而入，仅仅是撞了一下门板便再无动静？

千般万般的担心不安，终归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封墨恭急冲冲拉开房门，果然看见一只手扶着门框的苏青黛半跪在地上，一颗心登时凉了一半。

“怎么回事？发病了吗？”他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卧房，声音里都透着紧张。

苏青黛的情况很不好，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死死抓住他衣襟的手贴在他胸口，封墨恭甚至能透过衣衫感受到她手上的冰冷。

那份冰冷，　一直凉到他心底。

夜色已深，钟姑早就回家，封墨恭翻箱倒柜找药、喂药，又亲自生火烧水来给苏青黛暖手，忙得分身不暇。苏青黛服下药后病情稍有缓解，只是脸色依然苍白如纸，紧抓封墨恭的手一直止不住颤抖，骨节青白嶙峋。

封墨恭强作镇定，柔声道：“是不是还有其他伤势？”

苏青黛艰难点了下头。

“果然，只是发病的话，不应该。”深吸口气，封墨恭伸向她衣襟，语气微带自责，“我该陪你一起去才对。”

苏青黛不可谓不强，一品之上的实力不是吹着玩的。只是她长于内力，而她的内力又主要用在压制体内气息上，所以在对战中总要稍逊封墨恭一筹。但最让封墨恭担心的，还是她越来越不稳定的病情。

轻轻解开衣襟，封墨恭便看到她胸口一片青紫淤血，正是玄叶的紫金杵所伤。幸运的是当时玄叶已经收力，苏青黛因为突然发病未能及时躲避，也仅仅是被重重撞了一下，不至于到要命的程度。

内伤却是避不可免了。

玄叶始终没有下杀手，紫金杵造成的内伤只需苏青黛自行调养便可康复，至多不过半个月的事情，真正要紧的还是她的心疾。

封墨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叹口气摇了摇头，拧了一块热巾为她敷住伤处，而后便握着那只冰凉的手陪她无声静坐。

苏青黛发病过后体力透支又遍身寒冷，浑浑噩噩睡了足有三四个时辰。醒来时，封墨恭依旧坐在原位，还是那个姿势，只是看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心疼，仿佛也感染了她的憔悴。

没有责怪，没有喋喋不休的抱怨，甚至他连一些敷衍似的安慰都没有。

他最是懂她，所以才会让沉默陪伴代替言语；他的这种旁人做不到的体贴，于苏青黛而言则是最致命的软肋，让他一次次走进，她却无法拒绝。

“墨恭。”闭着眼，苏青黛轻轻用力握了下他的手，虚弱呢喃，“我不会放弃君弈的。”

“那你自己呢？命都不要了吗？”他的语气有些沉重。

都是聪明人，什么事瞒得住？况且，最了解身子情况的，莫过于她本人。

每况愈下，病入膏肓，再不想想办法，怕是真的要玉殒香消在这处处波谲云诡的帝都。

“如果前朝种种异常当真是君弈所为，那么把他交给宁王便可。宁王虽不如圣上那般杀伐果断，却也是个有心机的人，占据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对付君弈应该没问题，没必要非得你亲自出面来解决。”封墨恭做着最后努力，希望能够劝阻苏青黛近乎自寻死路的行为。

她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

然而封墨恭也早就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果不其然，苏青黛面对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是轻轻摇头：“仇恨的力量最难以估计。阿清的死让君弈满心愤怒与憎恨，现在的他随时都有可能做出难以想象的疯狂举动。倘若他的疯狂仅限于对圣上的复仇还好，可我听他的意思，分明是要把整个浮余国都拖下水。当真如此，每晚一刻阻拦，都有可能造成许多人的无故牺牲。”

“那么，你究竟是想要救君弈，还是想救天下人？”

“想二者得兼。”

封墨恭哑然苦笑：“我是该说你贪婪，还是该说你太贪婪？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跟你说那些话，让你成了比我还忧国忧民的好臣子。”

东陵郡之行，他的言谈所作彻底改变了苏青黛的想法，亦算是二人更深一步了解彼此的开始，自然值得纪念。可是苏青黛自那以后对江山社稷、黎民苍生的悲悯，显然超出了封墨恭的预料，以至于他希望她能卸下重担优先考虑自己时，反而是苏青黛不愿脱身了。

天色见亮，看苏青黛气色有所好转，封墨恭终于能放下心，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亲力亲为烧水做饭自是不可少，封墨恭的厨艺倒也说得过去，原本挑食的苏青黛在伤病交加的情况下竟喝了两碗粥。再之后钟姑过来宅中，得知苏青黛受伤，好一阵抹眼泪，倒把苏青黛弄得颇感内疚。

至晌午，苏青黛始终不见有外人登门，也便明白了君弈的意思——她不去干涉他，他也不会来打扰他。

说到底，君弈仍把她当做十分珍惜的朋友，不愿二人之间反目成仇。然而让苏青黛袖手旁观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邵正则病得古怪，就是为了仍然身在宫中的苏明皓，她也不得不再做打算，竭尽全力想办法平息君弈带来的种种影响。

“趁着养伤这几天，你不妨好好休息休息整理下思路，贸然行事太过危险。宫中的消息我去打探，如果可以，我看看能不能让曲师兄出面，劝说玄叶和尚不要为虎作伥。”

确定君弈暂时不会对苏青黛出手，而苏青黛的态度也不可能扭转后，封墨恭终于决定涉足这滩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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