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心愿

邵正则拉起的四万人大队伍出现在常溯城外，让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其他势力开始躁动，意识到这支由戍边军改编、有着极强战斗力，并且出师有名的队伍极具威胁后，一些人便按耐不住开始零零散散小规模攻城了。

打着宁字旗的大军抵达郊外第五日时，已经先后有六支队伍向常溯城发起进攻，然而除了在城门城墙上留下一些刀砍斧凿又或是火烧的痕迹外，别无进展。

自然，常溯城历经数百年的厚重城门，不是谁随随便便都能叩开的。

让将士们睡了个好觉又吃了顿好饭好菜后，宁王军四万兵马开始向前行进，所过之处其他军队纷纷避让。苏青黛和邵正则并肩骑在马上，对四面八方投来的怪异目光视而不见，他们目光所向之处，只有那道坚定的城门。

想要突破城门和城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尽管宁王军从戍边军营带来了攻城器械，士兵们也对攻城做了充足的准备，却还是用了整整三个时辰才把城门突破。

沉重的城门被强行推开时，四万戍边军欢声迭起，激动兴奋溢于言表。相比之下，苏青黛对初步胜利的反应十分平淡，甚至没有露出一丝笑容，反而眉头锁得更紧——这一步的胜利来得太过容易，让她觉得不安。

常宿城的城墙高而倾斜，墙头有着足以容纳四匹马并驾齐驱的宽度，当初做这般设计就是为了防止外敌攻城。前一次苏广陵带领士兵冲击城墙的时候，君逸便派人在城墙顶上朝下面射箭、投掷火油弹，令苏广陵的人马伤亡惨重，这也成为其他军队不敢冒然攻城的原因之一。

可是在宁王军进攻的三个时辰里，常溯城的城墙上没有出现半个敌人，也没有任何针对宁王军的防御措施。墙头上的悄然不仅让其他军队感到意外，就连宁王军内的将士们也觉得难以置信，纷纷猜疑那位让祁南王吃了大亏的奸臣究竟在打什么鬼注意。

唯有苏青黛和邵正则等人认为，君弈的举动或许并非出于恶意。

“大概他一直在等你来吧。”邵正则看向前方，自言自语般呢喃着。

高阳袁弘正带着人马正往城里进发。

距离浮余国重振朝纲，君弈势力倒台，近在咫尺。

此时的皇宫内人心惶惶，宁王军破城而入的消息迅速在宫中传遍，有人暗喜这短暂的混乱终于要结束了，也有人惊慌失措，为自己在这不该有的混乱中的到的权势即将失去感到畏惧。

所有人中只，有三个人是绝对平静的。

“你觉得，她会杀了你吗？”空旷冷清的殿内，织绣坐在地上，歪着头轻轻倚靠龙椅上的君弈膝盖。

君弈把玩手上一只平淡无奇的酒杯，面色平静淡然：“不杀我，何以平民愤？不过有些人更希望我生不如死吧？”

“生也好，死也罢。都是在偿还你造下的罪孽。”站在角落里的玄叶和尚低叹着，手中是舍不得放下的念珠。

“我欠下的债我可以还，那些欠我的人呢？他们可以还给我阿清的性命？”君弈低笑，“这世间不是非黑即白，没有谁是干干净净毫无错误的。便是那些在正在杀来的人们，他们之中又有谁是圣人呢？我所做的一切，不需要对得起任何人，自己问心无愧便好。”

选叶和尚知道劝不动这固执的年轻人，目光瞥向织绣看了看，一声长而低沉的叹息后不再言语。

事已至此，结局既定，他们唯一拥有的只是等待罢了。

城门被攻破半个时辰后，更多的消息接二连三传来，没有一件是好的。

“禀丞相，城门失守，宁王军冲入城中，正在向皇宫逼近！”

“不好了！有一群怪人冲了进来，一个个飞檐走壁的，转眼就把我军的弓箭手都给击杀了！”

“丞相！丞相快逃吧！叛军已经杀到皇宫门口了！”

每一道消息传来，都会引起外面守卫士兵的恐慌，君弈却始终好整以暇地坐在龙椅中，翻着一卷早已泛黄的琴谱。直至宁王军已经攻入宫中，即将冲到殿前。

“是时候去见见她了。”君弈自言自语一声，合上琴谱缓缓起身，对玄叶和尚和织绣复杂目光仿若不见，径直向门口走去。

除了在入城时受到一些阻挠外，宁王军进宫之后沿途兵不血刃，格外顺利地到达了君弈所在的大殿前。走在最前的苏青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白玉石阶上的君弈，他还是那么清瘦，那么羸弱，也还是一身再朴素不过的青色衣衫，眉眼清淡，一如当年在嵘王府初见。

时光倥偬，没有谁能够逃过沧海桑田，可君弈总是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从未改变。

或许，他这一生归结起来，不过是一个等字。

从等待希望，到等待终结。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快些。”面对皂衣银甲、杀气腾腾的数万兵马，君弈波澜不惊，就好像除了他与之对话的苏青黛外，周围再没有其他人存在似的。

苏青黛悄无声息一声轻叹，挥手示意众将士按兵不动，而后翻身下马，迎着君弈走去：“该结束了。这场闹剧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也不会让阿清开心。”

“不，你错了。”君弈摇摇头，一如既往地固执，“阿清一直很开心，他不像我，不像我们，本就是个无欲无求的孩子。那些日子你我陪着他，和他一起吃饭一起说笑，就是他最想要的幸福生活。我一直欠你一份谢意，是我的，也是阿清的。”

走到近前面对面，苏青黛讶然发现，君弈真的像是被时间遗忘了一样，比起相识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这两三年的坎坷波折里，无论是她还是封墨恭，又或是邵正则，他们眉梢眼角都有了沧桑的痕迹，那是烙印在他们生命里的章纹，永远抹消不去。

“苏姑娘，这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你不必有任何愧疚。若说这世间有谁曾让我心生善念，能够阻止我毁天灭地，那就只有你了。”

君弈忽将苏青黛抱住，吓得一大群宁王士兵立刻端起兵器，恨不得冲上前把这祸国殃民的奸臣碎尸万段。

然而君弈没有作出任何可能伤害到苏青黛的举动，他只是那样温柔地抱着她，色淡如水的唇瓣贴在他耳侧，呢喃细语。

“我不想死在其他人手中。我希望给我终结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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