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悲痛

　　蓝焰等人安顿下来的时候，已是正午，火艳的阳光照在上空，有些晒人，临江的宅院里，偶能听到几声鸟啼，微风拂过水面，带起一波波无声的浪花。

　　“此处风景宜人，确是适合养伤的地方，你且安心地在这里住下，待宫中风波过去，我再来接你回去。”兰宫漠打开一扇窗，望着窗外的粼粼江水，有些出神。

　　蓝焰重伤在身，暂时只能卧床在屋内，好在她的房间是最靠江边的一间，打开窗便能将外面的风景收在眼底。见兰宫漠神色略有深沉，道：“绕水环山，远离闹市，我倒是希望能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一世。国事繁忙，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多少人希望能隐于山林，但又有多少人能做得到？有些人从一出生起，便注定无法脱离尘世，唉……”兰宫漠突然变得伤感，原本刚毅的面庞上聚了一层阴郁之色。

　　“你怎么了？”蓝焰轻声问道。

　　“不知道，只是突然觉得心中有些难过。许是离开了宫墙筑起的皇宫，再看这毫无阻挡的大自然，心中感触良多吧。”兰宫漠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走回蓝焰的床前，掖了掖她的被角，道：“今日我不想回去，陪你一天。”

　　蓝焰看着他眼中的温柔和疼惜，心中趟过一道暖流，流到她的嘴角旁边，化作一道细微的弧度：“你将我送出宫，太后等人定在等着你回去给她们交代，你若不回去，我这临江宅院只怕会变得不安全。”

　　“谁敢？你若少了一根汗毛，我会让她们十倍返还！”

　　“那你知道我有几根汗毛？”

　　兰宫漠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不解。

　　蓝焰眯眼一笑，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几根汗毛就敢说如此大话，你怎能知道我的汗毛是少了还是多了？”

　　“你……这种牛角尖你都要钻，这是个比喻难道你不知道？”兰宫漠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颊。

　　蓝焰配合地轻笑起来，摇了摇头想要躲开他的手，脸却被他的双掌控制住，强迫她看向他。

　　“笨！”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了一个字，带着滚热的口气喷到了蓝焰的脸上，还夹着他独特的味道，蓝焰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在来兰笞国的途中，兰宫漠强吻自己的画面，当下脸颊瞬间升起了两片红晕，比桃花还要妖艳。

　　空气变得暧昧，蓝焰只觉得四周都被一股令人心醉的气息包围，让她无力去想除了兰宫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然而正当二人沉浸在暧昧的漩涡中时，门突然被人撞开，冲进来一个跌跌撞撞的少年，身后跟着进来的还有李公公和艾拉斯等人。

　　兰宫漠还未说话，那少年便跪趴到了兰宫漠的脚边，蓝焰认得这个人，他是在李公公手下当差的小太监！

　　“皇上……”小太监一见到兰宫漠，眼泪便涌了出来，此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直到兰宫漠眼神变得凌厉，他才说道：“皇上……小皇子……小皇子他……”

　　“宇儿怎么了？”兰宫漠浓眉紧蹙起来，心中那股怪异的伤感又冲了出来，直瞪瞪地看着小太监，等着他的下文。

　　李公公在一旁看得紧张，见小太监又说不出话来，急忙上前教训：“没用的东西，小皇子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啊，想急死皇上吗？”

　　小太监将情绪克制住，又朝兰宫漠狠狠拜了下去，额头磕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小皇子，崩了！”

　　鸟儿的啼叫声消停了，微风停了，浪花静止了……一切都变得很安静，静得让兰宫漠怀疑自己是不是聋了。看着磕在地上的小太监，兰宫漠眼前一阵恍惚，险些栽倒下去，幸得身旁的李公公眼疾手快，将他扶正。

　　“你胆敢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小皇子一直都好好的，怎会……”李公公浑身颤抖地指着小太监，骂道。

　　小太监抬起头来，一脸的泪水，哭声道：“奴才哪敢胡说？小皇子与容贵妃发生了争执，被容贵妃用枕头活活闷死了……”

　　“那柳妃呢？柳妃如何了？”蓝焰心中的痛早已无法言说，她强撑起半个身子急声地问道。兰亭宇是柳妃的命根子，要她如何受得了失去爱子的痛！

　　“柳妃娘娘……柳妃娘娘被拦在贵华宫的门外，嗓子喊哑了，额头也磕破了……”

　　“回宫……回宫……”兰宫漠紧握着双拳，节骨白得似要冲破皮肤，他低声低囔了一声，紧接着是一声震慑天地的喊声！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发现双脚似被沾住了，想迈出去，脚下却一软，险些又跌了回去。

　　蓝焰看着他那悲痛欲绝的样子，突然觉得心痛，这心痛不是因为兰亭宇，也不是因为柳妃，而仅仅是因为兰宫漠，因为他的悲痛。

　　她拉住了兰宫漠的手，那双刚才捂住自己脸颊的温暖双手此时已经变得冰凉无比，也没有了之前的柔软，而是变得石头一般坚硬，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倒下。

　　兰宫漠并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反手握住她的手。很疼，被他握得很疼，碎裂一般的疼，但蓝焰并未吭声，她知道，失去爱子的心痛，要比这疼上千倍万倍！

　　“回宫！”兰宫漠压下那窜满全身的悲痛，放开了蓝焰的手，语气与往常一样。一个帝王，一个君主，任何时候都不能倒下，即便是悲伤疼痛，也只能悄悄的，偷偷的！

　　在他迈开步伐，头都不回地要走的时候，蓝焰再一次拉住了他的手，轻声地说道：“兰宫漠……”但心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放开了手，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听着他的马蹄声消失在鸟啼风声中，蓝焰紧紧地闭上了眼，拉过被子盖到头上，被子下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她连一句‘节哀’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给不了他丝毫的安慰，她很想说一句‘你还有我’，但她说不出口，这就像是一个承诺，她无法轻易地许下。

　　兰宫漠走后不久，赵子山便赶了过来，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马儿飞奔入皇宫，直闯贵华宫！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太监宫女，打破了多少杯盘酒水。皇宫内禁止骑马横行，今日兰宫漠顾不得那些条律，有侍卫围上来想要拦截，一看到是兰宫漠，只得让路。

　　远远的就看到贵华宫门外围了一群人，骑在马上的兰宫漠一眼就看到人群中有个妇人昏厥在地上，有几个宫女在一旁哭喊地摇着她的身子。

　　“闪开！”兰宫漠跟前的侍卫挥着马鞭远远地就高声喊了起来，为他清出了一条通道。

　　兰宫漠跳下马，推开跪在柳妃身旁的宫女，将她揽至怀中。

　　“爱妃，朕回来了……”兰宫漠的声音让柳妃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待看清他的容貌时，渐渐又变得清醒起来，双手抓着兰宫漠胸前的衣襟，沙哑地哭声哀求：“皇上，他们不让我见宇儿，他们说宇儿死了，救他，救我们的孩子……他不会有事的……”

　　已经两个时辰了，她在这贵华宫外求了两个时辰，跪了两个时辰，贵华宫的门口却从未为她打开！

　　“放心，朕会为宇儿做主的。”兰宫漠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本想让宫女将柳妃送回菊秋苑，然而柳妃却死死地抱着他，求他带她进去。

　　她想见儿子，一刻都等不及！

　　“好，朕带你进去。”兰宫漠扶着她的腰，带着她走上贵华宫的台阶！

　　“皇上，贵妃娘娘说了，不让柳妃娘娘进去……”一名把门的侍卫拦在兰宫漠的跟前，畏畏缩缩地说道。

　　兰宫漠两眼一横，冷声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朕的皇宫！”

　　“可是……啊！”那侍卫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兰宫漠突然抽出的长剑划过喉咙，软软地瘫倒在地，血染红了贵华宫的大门。

　　柳妃跌跌撞撞地走着，她想跑却跑不动，那条红漆长廊就像是千里般长远！

　　“皇上驾到！”大厅外一声通报，令在座的人都站起了身，欠身等着兰宫漠进来。

　　“宇儿……”遂先进来的人并非是兰宫漠，而是柳妃，她一进来便四处张望，寻找着那个胖嘟嘟的小身影。

　　“放肆，谁放这个疯婆子进来的？拖出去！”一个带着怒气的威严声音响了起来，听着声音，该是容贵妃的。

　　“谁敢！？”门外有了回应，吓得她瘫软回椅子上，走进来的人正是兰宫漠！

　　在场的人都是这宫中的嫔妃，太后与苏玛吉雅也在其中！跪在大厅中央的人是与容贵妃形影不离的桂嬷嬷！

　　“宇儿呢？”这是兰宫漠进来的第一句话，让人听了心中直打寒颤。

　　兰亭宇安静地躺在他的小床上，盖着被子，像是睡着了，床边站着两个正低头抹泪的宫女。柳妃远远地看着他，不敢走近。

　　但她实在太想念宇儿，此时他就在眼前，怎能忍得住不去细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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