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悲泪长流心寂寥

　　那一刻，吓得我手足无措，看着父亲歪斜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一头冷汗，大口地喘气，我连惊带吓，几乎哭喊着向父亲道歉。

　　“爸爸，我错了，我答应你，求求你不要生气好么？”

　　我的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我尽管讨厌我的父亲的颐指气使，可是我不能没有他，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父亲一个亲人了，失去了他，我不知道我今后还能依靠谁。

　　我努力将他的身躯放平到沙发中，帮他在胸口位置按摩，一边按摩一边腾出手来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父亲此时却挣扎着抓住了我的手，缓缓地轻声对我说：“云儿，只要你答应了爸爸，我就没事，不用叫急救电话，我歇息一会儿就好。”

　　看着父亲心脏有所缓和，我喜极而泣，放下电话，紧紧攥住了父亲的那双温暖的大手，将头伏在他的胸口，无奈、伤感地说：“爸爸，是我不好，我不该顶撞你。”

　　虽然我的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讲出这样违心的话，可是当我亲眼看到自己最亲的亲人在自己面前猝然倒下时的震惊和恐惧，让我无从选择地欺骗自己的感情和灵魂。

　　父亲见我答应了他的要求，脸上的神情平淡了很多，他慈祥地微笑起来，用满是皱纹和老茧的手慈爱地抚摸着我的一头秀发。

　　“云儿，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儿，爸爸身体日益衰老，已经是风中残烛，余日无多了。

　　当去年我和朋友一起到古墓群考古调研后，不知何故，我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一到夜晚，就噩梦不断，心脏总是隐隐作疼。

　　爸爸放心不下你，只想在走之前，把诸事都给你安排妥当。

　　云儿，你不知道江湖有多么险恶，爸爸常年在商海风浪中漂泊，已经知道了哪些地方风高浪急，哪些地方有急流险滩，哪些地方有毒蛇猛兽出没。

　　可惜你不是我，你太单纯幼稚，我只能想办法为你找来一个能替你掌舵能带你安全航行的人。

　　云儿，相信爸爸的眼光吧，我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父亲尽管疲惫，可是还是坚持着给我讲述了一堆他心中的大道理。

　　这些话我无法不听，又无法反驳，只好故作乖巧地点了点头，含泪承诺道：“爸爸，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你放心吧，你讲的话，女儿都记下了。

　　爸爸，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明天就不要再去公司上班了，在家好好歇息一天吧。”

　　父亲躺在沙发上，睁开眼，仔细打量着我，然后感慨万千地夸奖我：“云儿，我的乖女儿你果然长大了，懂事了，也开窍了，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爸爸心里高兴，你九泉下的母亲也该放心了。

　　对了，云儿，我把所有公司的账目和重要合同及财物都放在家中的保险柜中，如果今后我有什么意外，你只管打开来看我的遗言照着操作就是了。”

　　见父亲一反常态提到一个我百般忌讳的词“遗言”，我的心中咯噔了一声，闪过一丝不祥之感，我愠怒地劝慰和责怪父亲。

　　“爸爸，你乱讲什么啊，女儿不许你胡说，我要你好好陪着我，一起生活下去，我从小就没了娘亲，我不想也不愿再失去你。”

　　说及此，我的鼻头一酸，险些哽咽出来。

　　为了掩饰我心中的酸涩和悲伤，我假意要去卫生间，我匆忙遮掩着脸，从父亲身边走开，向着洗手间方向走去。

　　当我进到房间中时，我的脸上已经满是泪雨，是的，我哭了，我又一次哭得泪如雨下了。

　　因为父亲提到了母亲，提到了我可怜的几乎没有享受过几天幸福生活的母亲。

　　我在替母亲难过，更在替父亲能够想起母亲而酸涩和难伤。

　　母亲是一个可怜的农村女人，虽然她长相靓丽出众，可是肚子里却没有多少学问。

　　她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嫁给了父亲，一个有着满腹学问的暂时落魄的读书人。

　　最初，父亲母亲过得是幸福和睦的，母亲还为父亲生下了我这个千娇百媚、聪慧异常的乖女儿

　　可是当父亲时来运转后，当羁绊他的绳索都被打开后，父亲便像一只雄鹰展翅翱翔在了高高的蓝天上。

　　而曾经勉强能和她双飞双宿的母亲，在父亲发达后，已经变成了一只秃掉毛发和尾巴的丑陋不堪的麻雀。

　　围绕在父亲身边的不知何时都换成了毛色靓丽，叫声婉转的城市鸟雀。

　　父亲醉了，而母亲的心却碎了。

　　母亲一夜一夜失眠，独自守着农村的家，度日如年，她的本来还算靓丽的容颜，在整夜整夜的失眠和痛哭中变得如黄花一样憔悴。

　　她恳求过父亲，带她离开那片黄土地，可是换来的却是落寞和伤心。

　　当父亲沉醉在事业的成功和生意兴隆带给自己的巨大的喜悦之中时，当他深陷在花团锦簇的包围和泥泞之中时，我的可怜的农村母亲已经受够了那种歧视和冷遇。

　　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父亲的风流韵事，当她知道他已经彻底抛弃了她后，她没有哭泣，没有去找那所谓的插足者们打闹，她只是静静地选择用一根麻绳将自己掉死在了风雨飘摇的老屋之中，结束了自己年仅三十几岁青葱的生命。

　　我恨我自己，我当时在糊里糊涂干什么？我只一心忙着读所谓的圣贤书么？我完全没有领会到和察觉到母亲的绝望和伤悲，如果我有一丝丝细心，如果我能够在百忙之中，劝慰开导一下母亲，也许悲剧就不会发生。

　　我忘不了我得知母亲去世噩耗的伤悲和失魂落魄。

　　当老家的亲人辗转通过电话找到了在省城读高中的我时，我泪如雨下，一路哭泣着踏上了返乡的客车。

　　我疲惫不堪地坐完了客车，又改坐农村的蹦蹦车，一刻也不愿意停留，只为争分夺秒赶回家去看望我的母亲。

　　一天的颠簸，终于赶在了天黑时分，让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暗夜里，我独自奔跑在那偏僻泥泞的山乡道上，我哭泣着，呐喊着，只为追赶上母亲那刚刚逝去的渐行渐远的孤苦灵魂。

　　漫天的星斗在眨着眼睛看我，我的泪眼朦胧，已经分不清那一颗属于母亲那含笑的眼睛。

　　常听老人们讲，死去的人，都会变成一颗星辰，会在天堂里看着自己的亲人。

　　可是，母亲，她究竟是哪一颗星斗，为什么我望尽了天涯路，都找不到她送给女儿的一丝丝温暖。

　　她不再用她那暖暖的灯光为我指引回家的方向，她只把寂寥的星辉漫不经心洒落在我哭泣的心湖。

　　寒风中，我不知道母亲可曾听到我对她的呼唤，岁月的流失，时光的飞转，终究带不走我滞留在心中那难言的伤痛和遗憾。

　　我同情母亲，更怨恨父亲。

　　送走母亲离去的那一夜，我痛哭流涕伏在她的做工考究的厚重棺木上，悲泪长流，当我看到了那在人群之中穿梭忙碌，跑来跑去，为人们端茶倒水的已经是成功人士的父亲时，我冲上前去，疯了似地哭喊着扑打着，问他索要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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