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煤”是个不值钱的词,之前在镇上的火车站平煤的村人一个月赚不到五百元钱,还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不管是吃着饭,还是睡着觉,不管是在田地里,还是出门在外;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酷暑严寒,只要接到通知就得赶过去,因此那伙人常抱怨累,且累得不值,可反过来总比坐在家里的炕头上有意义些。十几年来平煤的人是有减无增。现如今那个大老板给村子带来了个“卸煤”的新词,起初人们以为跟“平煤”大同小异,也有人说过很赚钱,可毕竟是口说无凭,就像春忙前就有人说今年谷子的价格会很高,无非是说说而已,最终说这话的人也种的是玉米,因此在道路还没完工时,马会计就在家设点替煤场招卸煤的人(只限男性),按理说秋收已到尾声,可好几天里前来报名的村人的总数还没平煤那伙人多,急得马会计不得不亲自登门问人。
眼看就要有拉煤车进入煤场了,几天后的一个夜里,第一小批拉煤车不声不响地来了,已定的那些卸煤人得到通知后又有一半的人没去。直到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时,那批卸煤人才骑摩托车或自行车回来,可把站在街上闲聊的人们吓了一大跳,他们个个黑的就像是刚从煤堆里钻出来,有的女人们竟然险些没认出自己的男人或儿子。熬夜受冷冻和饿着肚子干体力活的这些人非但没有倦意,反而个个精神抖擞,笑的时候嘴巴像花椒壳似的,其中有几个平时喜欢开玩笑的人忍不住大声喊道:五百块是进口袋里了,可以喝烧酒吃猪蹄了!这一喊吓得街上的人们不再嘲笑了,也站不住了,男人们三五一伙地去马会计家了,而女人们急忙转身跑回家里去了。下午的时候,就听说去马会计家报名的人都快磨平他家的门槛了。
一下子要来卸煤的人实在太多了,于是马会计制定出了一个招人标准:一是被占地的人家优先,但一家只能有一个名额;二是年龄在二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身强力壮的。可惜此标准仅执行了一天就成了一纸空文,因为有人开了一个花钱报名的头,于是马会计又灵机一动制定了一个有下限没上限的收取报名费的标准——不得低于五百元。和马会计有情面的人还可以少交点,而平时和他没来往的人那就只能一个比一个花得多,特别是外村来找他的人。其实,并不是马会计开口跟他们要那么多钱,压根就是他们自己那样做的。当然,有些人不舍得花报名费就索性放弃了,而有些看不惯的人张扬着自作主张去卸煤,马会计为了防止这类人胡来,便和煤场的负责人商量好给在名单上的卸煤人免费发放一件专门在外面穿的且打了煤场名字的马夹,且有两种颜色,一种橘红色的是本村人穿的,另一种绿色的是外村人穿的,凡是没有马夹的人一概不准进入煤场。招人的结果是部分被占地的人家未能去卸煤,而大部分未被占地的人家和外村人可以卸煤,其中不仅有在年龄范围外的,而且一家可以出好几个。
大刚母亲是前不久才知道大刚跑出租打架的事,由于担心大刚会遭人报复,所以三番五次劝他不要跑出租了,干脆把二手车再转手卖给别人,然后就在村里卸煤。也就跑了三个多月的出租,大刚虽然没有赚到多少钱,但他有了肚子,皮肤也白了,却人懒了。若不是还没有成家,他才不愿去卸煤的。这天晚饭后,大刚把一千元均分两份各装在一个裤兜里,然后去找马会计报名。他一进门就先给马会计递烟点火,寒暄了两句后就掏出五百元递给马会计。
“现在人已经够了。”马会计瞟了一眼钱没有接,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你来的有点晚了!”
“我上午还见二喜叔来报了名,怎么就人数一下子够了呢?”大刚故作不惑地问道,“何况不是说不限人数吗?”
“那二喜是什么人了,喝上几两猫尿就天不怕地不怕,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别说是我,就是镇上的人都怕他,谁不给他办事他就像狗屎一样黏着谁,又是个棺材瓤子了,谁会跟他一般见识呢!”马会计皱着眉头说,“至于什么‘不限人数’的话我是没说过,其实现在已到了狼多肉少的程度,你这个时候加进来也赚不了多少钱了。”
“吃得少也比没得吃好,何况这才开始没多久,以后拉煤车会越来越多的。”大刚开玩笑道,“您是嫌少吧?”
“我知道你家的大部分地被占了,你又年轻有力,若是一开始你来报名,我肯定第一个要你,也不用什么报名费,可——”马会计语气温和地说,“现在人满为患了,我也不好办啊!”
“不好办也不等于不能办,还是有办法的。”大刚急忙又给马会计递烟,并满面堆笑道,“马叔您是一定有办法的,以后您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就说一声,我就算放下自家的事不管也会第一时间来给您帮忙的!”
“你让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呢?”马会计没接他的烟,且不耐烦地说,“我也懒得说了,你就等拉煤车多的时候再来吧!”
“你还是回去吧,等拉煤车多的时候再来吧,顺便把那点钱拿走!”坐在炕头上看电视的马会计的老婆也不耐烦地说,“我们等会要铺褥子睡觉了。”
大刚拿起炕上的钱气呼呼地出来了,但没有先回家,而是去顺文叔家了。正在看电视的顺文叔一听是大刚的喊声,便亲自出来开大门。大刚没好意思进去,就在大门口跟顺文叔抽着烟聊起来。
“刚才我去马会计家报名去了,但他嫌我给的报名费少,所以就用人已经够了来搪塞我。”大刚唉声叹气道,“叔,您说我该怎么办?”
“你给他多少钱?”顺文叔问道。
“我妈叫我带了一千,但我只想给他五百。”大刚气不打一处来地说,“其实,我连五百都不想给他!”
“别说是五百,就算是一千也不会让他动心的!”顺文叔苦笑道,“我是下午去报的名,你说我以前也没少给他家帮忙干活,可我也交了一千块的报名费,听说最多的有三千块的。唉,现在的马会计是被后来那些报名的人给宠坏了,不过这钱也不是他一个人能独吞的。”
“妈的,这些黑心肠的不得好死的牲口!”大刚咬牙切齿地骂道。
“别说是你,我也想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揪出来骂个三天三夜,可又有什么用呢?”顺文叔拍拍大刚的肩膀说,“大刚,你就给他再加些钱吧,加五百不行就加一千,一千不行就一千五,就当一开始白卸了几天煤得了。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你也就随着大家走吧!”
“我就不信这个邪啦!”大刚恶狠狠地说,“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可别胡来啊!”顺文叔但心地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实在不行你就去找宇飞,他帮你跟马会计说句话,就凭他老子的面子,马会计是不会为难你的。”
“求别人不如求自己!”大刚长舒口气说,“叔,您回去吧。”
“大刚,不是叔说你——”顺文叔焦急地说,“你可要掂量好轻重,千万不要让你妈受刺激!”
“叔,您放心吧。”大刚转怒为笑道,“改天一起喝喝酒,好久没那样了!”
还没等顺文叔进大门,大刚就先离开了。他慢匆匆地走着,不由得想起在他十八岁时母亲摸着他的肩膀含泪对他说过的话——以后你就是这个家的顶门户了。当时他还不大理解“顶门户”三个字的真正含义,以为就是牢记母亲的话和认真完成母亲交代给的事。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多,他才渐渐地体会到作为“顶门户”所肩负的责任,不仅要照顾好自己,而且要照顾好家里的其他人,还要处理好与所有外人的关系,必要时就该有所为……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马会计家。
“马叔,这是一千——”大刚说着把钱放在炕上。“您觉得够了吗?”
马会计瞟都没瞟一眼,只顾抽烟看电视。在一边啃着个苹果的马会计老婆瞅了那钱一眼,冷笑了下。
“再加五百!”大刚死死地盯着炕上的那一千元,一字一句地说,“明天我给您送过来。”
“你不觉得麻烦吗?”马会计不耐烦地说,“快别说了,还是回家睡觉去吧。”
“有人给两千我们都没啃声,你竟然用一千来打发我们——”马会计老婆叹口气道,“简直是笑话!”
“你少说句话!”马会计瞪了老婆一眼后朝大刚挖苦道,“大刚,其实你不要把车卖了,还是继续跑出租吧。在我们村里像你这样的小伙子有几个愿意去卸煤啊,还是跑出租好,那样人也白白净净的,找个媳妇也好找些。”
大刚站着没动,也没作声。
“难道你也想成为二喜那样的人吗?”马会计老婆瞅着大刚嘲笑道,“千万可别那样,我家没你睡觉的地方!”
大刚不禁想到:自己作为家里的“顶门户”,如今花钱都买不到一个本身免费的卸煤名额,还受到了如此大的侮辱,回家后该如何向母亲交代呢?难道再叫守寡多年的母亲来求别人吗?以后又怎么让母亲放心得下呢?自己可以流血,但不能让母亲流泪;自己可以痛哭,但不能让母亲失去笑容;在这个时候,忍耐虽然可以得到一时的风平浪静,但后患无穷,唯有一时的流血才能换取母亲长久的笑容!
“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大刚慢慢地抬起头,双眼泪花花地说,“说实话,我怨不得你们收取报名费,只能怪那个带头的可怜的人,但你们不该真的坏了——不该咄咄逼人啊!”
“你这孩子——”马会计不以为然地说,“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句痛快些的话吧——三千块买一个名额,一手交钱一手领马夹!”
“你们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大刚愤怒地吼道。
“不错,就是这么绝,你能把我们怎么样?”马会计老婆勃然大怒,指着大刚的鼻子大声叫道,“嫌多就不要给,我们要没有拿枪指着你给,何况我们也不稀罕!”
“你不愿意,可有人愿意!”马会计毫无征兆地一把打飞炕上的钱,十张红红的百元大钞哗啦啦散了一地,从炕上站起来指着大刚骂道,“屁大个东西胆子倒不小,老子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你怎么把我给你的棺材钱——”
“别吵了!”突然一个粗狂的喊声打断了大刚的话,伴随着踹门闯入宇飞来。他一面把大刚推出屋一面说,“大刚,你马上回去吧,你妈等会就找过来了。这里的事我来处理,快回去吧!”
“他根本就不是来报名的,是故意来闹事的,老娘也不怕你,要不是……”
马会计老婆爬在窗户上朝院子里叫着。
大刚出来后并没有看见母亲的影子,于是就站在大街上,却忍不住簌簌地流下泪,又急忙用手背擦掉,两手颤抖地点了支烟,来稳住扑嗵扑嗵直跳的心。十几分钟后,手里拿着件橘红色马夹的宇飞走出巷子,见大刚等着便急忙加快脚步走来。
“大刚,给你马夹。”宇飞一手拿着马夹,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也递给大刚,并笑眯眯地说,“你不用交报名费,把钱和马夹收好了。”
“这……”大刚接过马夹和钱,哽咽道,“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没什么,不要放在心上。”宇飞不以为然地说,“凌晨三四点钟会有大批拉煤车来,你赶快回去休息吧。”
“你怎么知道呢?”大刚惊讶地问道。
“我现在也在煤场做事,只是比较自由些。”宇飞微笑道。
“宇飞,你怎么就突然来找马会计了呢?”大刚沉默片刻后不惑地问道。
“是顺文叔告诉我的!”宇飞点了支烟说,“他到我家找我,说你在马会计家因为卸煤的事可能会一时冲动,叫我来劝劝你,顺便帮帮你。”
“上次接彩子的事是我故意的,但我不是有意让你尴尬,只是——”
“我理解,那次并不是你的错!”宇飞打断大刚的话,若有所思地说,“还记得那次在南岸庄看歌舞的事吗?”
“记得——”大刚转过脸去不让宇飞看见他说话时的眼神。“一辈子都忘不了!”
“不怪你,是我利用了你!”宇飞叹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做。”
“宇飞,你好像是把利益看得一文不值,而在感情上是不择手段,可——”大刚沉默片刻后说,“你不该用钱来买卖感情,那叫短暂的欺骗,有些人喜欢反复玩这样的游戏,但我很讨厌这样的游戏,更讨厌喜欢玩这类游戏的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以后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宇飞点了支烟说,“如果九龙没读大学,也呆在村里,我也会想尽办法利用他的,因为你们谁都不适合彩子,你们不论谁跟她在一起都无法控制最后的结果,而只有我!”
“你太自信了!”大刚不服气地说。
“呵呵,大刚,我们别聊这些了。”宇飞转移话题道,“我现在认识些开拉煤车的司机,有时间把他们介绍给你,这样方便你提前知道拉煤车来的时间,就不用像别人那样守在煤场等了!”
“谢谢你,宇飞!”大刚点点头说。
等到凌晨两点多时,大刚起来给顺文叔打电话叫一起去卸煤,而顺文叔说他早就在煤场门口和别的卸煤人一起等着了。
转眼间卸煤已经半个多月了。大刚依然在抱怨累,累得浑身就像从黄花梁山的山顶上刚刚滚下来似的,连吃喝拉撒的感觉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却练成了“睡觉高手”,根本用不着安静地躺在热烘烘的炕上,只需要坐着靠在墙上闭眼五分钟便能响起鼾声,所以他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常常背靠在冷冰冰的墙上等拉煤车时就不知不觉睡着了。不止他一人是这样,几乎所有的卸煤人都有这样,所以有人就说了“在这样下去,用不了一个月我们这些人圆脸的变成长脸了,小眼睛的变成大眼睛了”,这话听起来是在开玩笑,但并不夸张。卸煤就像打仗一样,后者是由于担心敌人的出其不意而不得不枕戈待旦,前者则由于拉煤车来的时间变化无常而就得枕着大板锹和衣而睡。不卸煤时,人们最想做的是睡觉,而卸煤时人们最怕的是出汗,因为热汗会逐渐变成冷,那时即便是严严实实地裹上两件大棉衣也真个叫冷,若是偶尔刮来一股冷风,有的人真想哭出来。不论多么冷,人们为了尽可能少出点汗,在卸煤时上身都只穿单衣,而卸完煤一阵后才会把其他衣服一一穿上。冷也好,热也罢;累也好,痛也罢,只要是看见大路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犹如一条闪闪发光的巨龙的拉煤车队伍,人们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纷纷站起来摩拳擦掌的,恨不得独自一人用手中的大板锹把巨龙的“黑肉”铲光,这样才能在回家的路上因为怀里揣着的花绿票子多了而有心情哼个小曲!
有些村人深有体会,在收割自家的粮食时总觉得累,而在“收割”别人家的粮食时就不会觉得累,似乎当一个正常人在做贼的时候,其体力就会有所超常发挥。在涞源村人看来,那些外村来卸煤的人就像是“做贼的”,他们卸煤时个个都像是专用的“机器人”,即使是一天一夜滴水不沾且不合眼皮也不会觉得累和饿。他们不仅能干,而且彼此更团结和信任些。团结表现在他们每次来的时候都是所有人一起来,而不像涞源村的人来的时候要么是一个,要么是两个,总之一伙来的不会超过五个;信任是表现在他们当中总会有两个人日夜轮流蹲守在煤场门口,一旦有拉煤车来时就会立刻打电话通知其他人,而不像涞源村人那么“好心”和“调皮”,“好心”好到了拉煤车少的时候就不通知回去的人;“调皮”是指拉煤车多的时候先卸几车后才通知回去的人。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卸煤也不例外,它也有个半死不活的规矩:一是卸一吨煤两元;二是卸一车煤六十元。不难看出,价格是死的,但算钱方式是活的。这样的规矩看似很幼稚,实际上是极其有经验的人定的,定此规矩的人似乎深知中庸之道,不把别人往死路上逼,就是给自己留了点活路。嘿,谁叫他也是个卸煤人呢!要知道所来的拉煤车的载重量多数是在三十吨左右(此处是指当时的实际情况,与现如今的情况不可相提并论),所以才以此作为分界点。对于拉煤车司机来说,三十吨以下的,自然是按吨算划算,如此对于卸煤人也是公平的。不过,司机们在心里上还是有种占便宜的感觉,因为没有按车算;三十吨以上的,肯定是按车算划算,如此对卸煤人看似是不公平的,且司机们占了实实在在的便宜,其实不然,其一是能达到三十五吨煤的车少之又少,其二是卸煤人在打开车厢三面时会自动卸掉几吨煤。司机们虽然有决定由谁来卸的权利,并随之有了选择算钱方式的筹码,但他们有时也得顾虑,并要注意些规矩。
这天午夜,大刚一连卸完三车煤后去上了个厕所,然后顾不上休息就去找满载的拉煤车,并与车头坐着的司机谈价钱。
“大哥!大哥!”由于四周的噪音很大,所以大刚不得不边敲车头门边大声喊。那司机刚打开门,大刚就着急地问道,“按车算还是按吨算呢?”
“已经有人了——”那司机爱理不理地说,“刚才就说好了。”
“可他人呢?”大刚不惑地问道,“他怎么没有在给你卸煤呢?”
“他在给别的车卸煤,很快就轮到我的了!”那司机指了指前面的拉煤车说。
“你为什么等他呢?”大刚看了看那辆车上正在卸煤的人,见是外村人越发不惑地问道,“难道他是你亲戚吗?”
那司机摇摇头。
“那你没必要等他了。”大刚堆笑道,“我可以马上给你卸煤,反正按车算还是按吨算你说了算!”
“不用了!”那司机边关门边不耐烦地说,“你还是去给别的车卸去吧。”
大刚没好意思再去打扰那司机,却感到很郁闷。抬头时见不远处有几个人正蹲着抽烟,由于空气中漂浮着滚滚煤尘,使得光线比较昏暗,加上人们的脸都黑得像炭块,所以很难认出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也是涞源村的,因为他们所穿的马夹都是橘红色的。于是他扛起大板锹径直走了过去。
“您们就开始休息了吗?”大刚随便问道。
“休息个屁啊,我们是没车卸了!”有人略显生气地说,“真是见鬼了,那些司机们宁可等着也不用老子给他们卸。”
“为什么呢?”大刚问道。
“鬼才知道呢!”那人气呼呼地说,“或许是那些外村人把老婆也赔进去了吧。”
“我们要是也提前跟那些司机们打过招呼,难道他们会等我们吗?”大刚像是在自言自语道,“还是那么有耐心地等,说明等得有价值,除非…除非是价格比规定的低了!”
“有人敢私自降价?”那人唰地站起来,把大板锹高高地举起来并大声骂道,“是哪个混球私自降价的?妈的,老子非把你脑袋铲下来!”
在如此吵杂的地方,较远的人听不见,近处的人也可装作没听见或听不清。那人重复骂了一遍后仍然跟放了个屁似的。
“别骂了!”一个戴鸭舌帽的人说着一把将那人拉的蹲下,并向大刚挥挥手示意他也蹲下。“我们马上分头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村其他人,然后大家聚在门口开个会,内容是一起降价,并互相合作报复那些开这个头的外村人,是他们先不仁的,怪不得我们不义,一定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知道抢我们饭砸我们碗是没有好下场的!”
大概十几分钟后,煤场门口聚集了五六十号人。几分钟后又散开,顿时到处都能听见喊着“卸一吨煤一元,卸一车三十元”的声音,一下子有好多司机打开车头门跳下来找这些喊话的人。过了没多久,大部分外村人聚在一起休息,而涞源村的人正热火朝天地站在拉煤车上边吼叫着边挥舞着大板锹。不知什么时候,外村人里有人大喊自己的摩托车被扔进粪坑了,惹得涞源村人哈哈大笑。这就是涞源村人,在各自获利时就变成了一盘散沙,而在共同受损时就会握成一个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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