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彩子父亲打伤的外村人被宇飞父亲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只叫彩子父亲付了两千元的医药费就算了事,但那人并没有保证以后不再纠缠闹事。此事过后不久的一个上午,宇飞父亲用大红盘子端着十二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现金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逢人就说是去彩子家送彩礼钱的,且这钱仅是给亲家的,如此之多在村里还真是头一回,令那些当初想尽办法用尽手段索要彩礼钱的人家羡慕不已,也不枉彩子父亲老早等候在巷口,一见到预宇飞父亲便满脸堆笑,然后恭恭敬敬地迎接进家。
结婚的日子起初是宇飞和彩子去县城请先生择的,是十一月底,那时恰逢期末考试的九龙回不来,而寒梅可以回来,之前寒梅就说过不管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她都一定会回来的。为了九龙能在场,他们商量后决定重新选日子,他们的父母也都同意了,因为那样的话部分亲戚也可以带着自家还在读书的孩子来参加,于是把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三。日子刚定下来,就有很多村人前去宇飞家说要提前来帮忙,意思是也要来参加婚礼,一下子就多了好几桌不请自来的人。如此一来,宇飞父亲不得不去租一顶大帐篷来安置在院子里。既然有这么多人愿意抽空来帮忙,自然就用不着到县城去雇佣那些一条龙服务的班子了。为了更加热闹,他们也不请外人来主持婚礼,就用传统的方式,找个识文断字且有经验的亲戚来给主持。另外,为了避免那部分共同的朋友上双份礼,彩子和宇飞商量好叫九龙和大刚去宇飞那边,寒梅去彩子那边。
结婚这天,晴空万里,是今年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也是热闹的一天!彩子和宇飞各自的朋友从上午就开始闹腾上了,折磨的这对新人寸步难行。一开始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将从县城里雇来的迎亲车队放置在一边不用,而是非要宇飞亲自走路去接彩子,且返回来时必须抱着她,把个宇飞给累得满头大汗,还得一路上喊着“彩子,我会真心爱你一辈子”。后来有人打听才知出此注意的人是寒梅,她就是要宇飞记住今天是怎么娶回彩子的,抱一路就要爱一辈子。
中午念礼单拜人时,围观的人们挤得水泄不通,他们不仅耍笑这对新人,还要闹腾下宇飞父母。当宇飞和彩子向他们二老鞠躬时,不知是宇飞的什么亲戚了,一哄而上硬是往他们的脸上涂锅底黑和口红。宇飞的朋友们想出的那些无厘头的闹剧将这对新人胸前佩戴的礼花不知弄掉了多少次,那个摄像的女人也被人群挤倒了好几次,有一次鞋子都被踩掉了,疼得直喊叫,差点就骂出来了。混乱中,寒梅(按照习俗,彩子的朋友在这天中午是在宇飞家吃饭)瞅见大刚正站在旺火旁一个劲抽烟,也不朝热闹的这边看。
“大刚,刚才拜你的时候怎么不出个花样难为下宇飞和彩子呢?”寒梅走近他并笑眯眯地说,“本来我们有两次机会耍笑他们,可惜现在只有一次了!”
“没有那个心情!”大刚摇摇头道。
“今天是他俩的大喜之日,你该高兴才是啊?”寒梅劝说道。
“高兴不起来——”大刚自嘲道,”就算装也装不出来。”
“别这样了,宇飞和彩子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怎么想呢?”寒梅担心地说,“宇飞爸妈和外人看了又会怎么想呢?”
“看吧,我就这德性,也由他们随便去想吧。”大刚不以为然地说,“唉,我该像九龙那样不来的好。”
“我真想数落他几句,他确实不该不来的!”寒梅生气地说,“惹得宇飞和彩子都不高兴。”
“他们什么都有了,什么都得到了,难道就不能放过我们吗?”大刚有些激动地说,“如果换做是他们呢?”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寒梅若有所思地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难道你还不能放下吗?”
“每次一想起那次被他利用的事,我就恨!”大刚咬牙切齿地说。
“不错,那件事带给你的伤害是不能用他给你的所有感动来抹平,但你必须从中走出来,否则会被折磨一辈子,活着那么累又何必呢?”寒梅意味深长地说,“得到人得不到心,得到的是虚假的幸福;得到心得不到人,得到的是真实的痛苦;得人又得心和人心都得不到,得到的是真正想要的幸福,无非前者是过去的,而后者是未来的!”
“我不明白!”大刚在等着她的解释。
“你可以真正的完全放下过去而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寒梅想了想说,“有总比没有好啊,那样的人生才算完整,至少不遗憾!”
“那你呢?”大刚反问道,“你也什么都没得到,为什么不有个新的开始呢?”
“我还有时间和机会!”寒梅突然泪花花地说,“你放心,时候到了时自然会有个结果。”
“如果以后你只能得到其一,你会怎么选择呢?”大刚又问道。
“得到心就得到了人,得不到人也就得不到心——”寒梅顿了顿说,“九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如果未来的和过去的幸福同时出现在你的面前时,你又会怎么选择呢?”大刚继续问道。
“以时间为准!”寒梅斩钉截铁地说,“若是还没到时候,我就选择过去的,反之是未来的。”
“寒梅,你去那边替我狠劲地耍笑他们吧!”大刚笑了笑说,“我想一个人坐坐。”
每当村里有人家办红白事时,总少不了乞丐们前来“捧场”。这些人多数一年四季骑摩托车奔波在各个村子间,且彼此经常电话联系互相提供信息。遇上办喜事的就打着快板眉飞色舞地说唱几句吉庆话,东家就得给他们红包,也少不了给喜烟喜糖;遇上办丧事的就拉着二胡伤心地说唱几句悲伤的话,东家又会给他们几元几十元不等。过去的人们看他们可怜会尽可能多给点报酬,而现在的人们都是尽可能敷衍他们,甚至不希望这些人上门,因为人们听说他们的日子比一般人家过得好多了。他们大部分还是有两下子的,而其中也不乏滥竽充数的,不怎么能说会唱的就靠一张厚脸皮,尽管如此,东家一般不会跟他们计较,因为这些人得罪不起,有时候他们说的好的不灵却坏的灵。
就在拜人快结束时,大门口又走进来一对乞丐夫妻,这已经是第六对乞丐夫妻上门贺喜要红包了,但人们还是一下子把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他们的身上。这次来的比较面生,人们都没见过。男乞丐敲着快板,女乞丐说唱,他们见宇飞母亲用红盘子端出一包烟两盒喜糖和两个红包时,非但没有像之前来的那几对夫妻立刻停下来,反而敲的和说唱的更加带劲了,因此有人忍不住鼓起掌。宇飞母亲见他们如此卖力,便急忙示意他们够了,他们这才停下来并鞠了一躬,然后那男乞丐将盘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进那女乞丐斜挎着的大帆布包里。那男乞丐的不经意间向宇飞和彩子这边看了看,像是要鞠躬道喜似的,却突然脸色变得很难堪,并惶恐地看着宇飞母亲。
“你这是怎么啦?”宇飞母亲惊讶地问道。
“没…没什么。”男乞丐的吞吞吐吐地说。
“那你们慢走啊。”宇飞母亲笑了笑说。
“好…好的。”男乞丐刚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并转过身,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折叠成三角状的黄纸包,并低声说,“大姐,我给你一道符吧!”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呢?”宇飞母亲好奇地问道,“今天可是个大好日子啊!”
“大姐,我是个跑江湖的,不是出家人——”男乞丐一本正经地说,“但你我有缘,俗话说‘缘不结空’,你就再给我个红包吧!”
宇飞母亲正犹豫着。
“红包已经给了,怎么还不走啊?”站在家门口的宇飞父亲不耐烦地喊道,“跟些乞丐们瞎扯些什么呀,快过来吧,这里还忙着呢!”
“那…算了吧!”宇飞母亲为难情地说。
“大姐,你是好人,好人会逢凶化吉的,只是——”男乞丐说着看了看宇飞父亲,然后就摇摇头离开了。
在场的人都不以为然,认为那男乞丐无非是个江湖骗子罢了。
拜人结束后,人们很快入席坐下。过去的饭桌都必须是长方形的,且有主位、上位、下位等乱七八糟之分,人们入座时就得按顺序来,承认坐错的无非是被笑话几句,而有争议的难免会吵架,甚至打闹一番。现在的饭桌都是圆形的,也就没有了主次位子之分,所以既给东家省了时间,又不至于稍有不慎就得罪下亲戚朋友们。开席时,大刚和另外几个后生端着大红漆木盘子马不停蹄地给客人们上菜。酒至半酣时,彩子在宇飞的陪同下开始向亲戚朋友们一一敬酒,如今敬酒也不像以前那么有讲究了,都是能简化的尽量简化,而能忽略的就忽略。
宇飞家里热闹极了,而彩子家冷冷清清的,不是人不多或出了什么事情,只是还不到时候,明天才是彩子这边的亲戚朋友们耍笑他俩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先是拦住大门死活不叫进去,除非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进屋后又少不了被五花八门的花样耍笑,有时候新郎官会被折腾的哭笑不得,而新娘也只是爱莫能助,只因这一天是喜庆的日子。彩子母亲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却不大舒服,这也是人之常情,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女儿今天却成了别人家的人,以后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做母亲的怎能不心疼呢?
夜晚来临,宇飞家灯火通明,时不时从屋子里传来轰然的笑声。这时该是闹洞房的时候了,亲戚朋友们硬是把宇飞父母连拉带拖到婚房门口,是想把他们推进去,但屋门紧锁,却又找不到钥匙。其实,宇飞早就把所有的钥匙都藏起来了,就是为防止他们来这一招。好久都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有些耐不住的人就想法设法要看一下洞房里的情况,有的找来铁丝要开锁,有的跑到院子里从窗帘缝里看,也有的干脆爬到屋顶上用砖头敲打屋顶……瞎折腾到了深更半夜也没得逞,只好遗憾而散,扫兴而归。
“我的天啊!”宇飞把窗帘拉开了条小缝隙,朝外面看了看后松口气说,“总算是走了。”
“不一定——”彩子也凑近窗帘的那条缝,略感担心地说,“或许他们还会回来的!”
“都几点了?”宇飞看了看手机不耐烦地说,“他们还回来干什么呀!”
“他们肯定还会回来的!”彩子故意低声说。
“不管那么多了,我们上床睡觉吧。”宇飞伸手摸着彩子的下巴说,“俗话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瞧你说的,我还哪来的‘春宵’啊!”彩子故作生气地说,“早几个月前就给你了!”
“给我了?”宇飞苦笑道,“真的吗?”
“宇飞,你是喝多了吧?”彩子推了他一把,不高兴地说,“怎么说那样的话呢?”
“你就当我是喝多了吧。”宇飞满不在乎地说,“那我们是不是该那个了呢?”
“急什么呀,来日方长嘛。”彩子指着窗外撒娇道,“小心外面的人!”
“他们要不是没见过。”宇飞说着猛地抱起了彩子,把她扔到了床上。
“不行!”彩子挣扎着坐起来叫道,“宇飞,我今天实在太累了,改天吧。”
“没事的——”宇飞边脱衣服边说,“那个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累了!”
“你忘了我已经怀孕了吗?”彩子急忙起身走到窗口并紧张地说,“今晚就不要那个了,以免对宝宝不利。”
“你今天是怎么了?”宇飞瞪着她质问道,“难道又把你哪里得罪了吗?”
“我今晚实在没有那个兴趣。”彩子近乎恳求道,“宇飞,今天就听我一次吧!”
“那好,睡吧。”宇飞冷笑道,“我算是服你了!”
彩子没理睬宇飞,没脱衣服就盖着被子侧过身睡去了。宇飞见彩子连衣服都没脱,气得靠在床背上抽起烟来。
寒梅是吃过晚饭后回家的,而大刚下午就回去了,且是被本村的一个后生搀扶回去的。醉醺醺的他一回家就想睡觉,但他母亲非要问东问西,还时不时摇醒他,好像故意不叫他睡觉似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母亲才给他盖了张被子并离开屋子。
凌晨三点钟时,大刚突然起来了,难受得爬在炕沿上**。他母亲急忙拉亮灯并披着件大棉衣走进他的屋里,摸着拉亮了灯。
“大刚,你怎么啦?”大刚母亲担心地问道。
“妈,我好难受啊!”大刚脸色苍白地说,“感觉好恶心。”
“看你这手冰凉的——”大刚母亲握了握他的手说,“妈给你刮刮痧吧!”
大刚挣扎着脱掉保暖衬衣和小背心,**着上身面朝下躺着。他母亲端来一碗凉水,水里泡着一枚硬币,用硬币蘸着冷水在他的背上由上而下刮,每刮一下背上就随之出现一条紫红色痧斑。不一会,他的整个背处处都是痧斑条。背部刮完后,他母亲叫他面朝上躺着,并在他的肚子上和胸口处刮起来。刮完痧后,他母亲找来一根绣花针,左手拉直他的右胳膊,右手由肩膀捋至手掌,重复好几次后,叫他用自己左手握紧自己的右手腕,然后她用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他的小拇指指甲,右手拿针朝着小拇指最上一节的背面快速刺进去并挑出来,一次不出血,就再来一次,直到出现紫黑色的血滴为止。十根手指头都如此。大刚忍着疼痛不吱声,额头上渗出了米粒大的汗珠。突然,大刚随手抓起件羽绒服披在身上,同时跳下炕跑出屋子。不一会,他母亲就听见他嗷嗷的呕吐声,并忍不住摸了几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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