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腊月的每一天都过得较慢,犹如是在走上坡路,而年后正月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犹如是在走下坡路。好比沙漏里的沙子,前一半似乎流的较慢,担心显得多余,而后一半似乎流的很快,着急也来不及了。破五一过,接着便是混八仙。这天下午,寒梅打车来到彩子上班的手机店修手机。趁着没有顾客的当儿,她们闲聊起来。
“你们手机店的生意蛮不错的!”站在柜台外的寒梅笑眯眯地说,“从我进来到现在的这半个小时里,就进进出出了好几拨人啦。”
“就这样,有时候一天没几个人进来,我们闲得发慌,可有时候不一会儿会来好几个,我们又忙得喘不过气来。”站在柜台里的彩子说,“有些脾气不好的顾客见我们顾不上好好搭理他们,就直接恼恨恨地离开了!”
“你们老板不经常来吗?”寒梅问道。
“每天都来,只是不定时,也不会呆很久。”彩子说,“我们老板在商品街那边还有一家店,一般情况下他会在那边,今天到现在他还没有来过呢。”
“哎呀,他若是进来看见你和我闲聊会不会生气呢?”寒梅略显担心地问道。
“那就要看他的心情了!”彩子不以为然地说,“你不用怕,因为你现在是我们的顾客嘛。”
“前天我和大刚小两口在九龙家串门,你猜九龙爸妈突然问九龙什么呢?”寒梅忍俊不禁地问道。
“是不是问他在学校里有没有对象呢?”彩子不假思索地说,“我们村有几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都带回了外地的对象过年,加上大刚带回了个那么好的媳妇儿,估计他爸妈也是很着急啊!”
“一语中的!”寒梅又问道,“你再猜猜九龙是怎么回答的呢?”
“肯定说没有,不然早就也把对象带回家里来了。”彩子想了想又说,“至于为什么没有对象,九龙可能会说我看上没看上我,看上我的我没看上,所以就阴差阳错地没有了,呵呵,他是不是这样说的呢?”
“怎么就像你在场似的呢!”寒梅点点头说,“九龙确实是那样说的,还自嘲说长得丑、面老、又胖,他妈就拿他哥为例子作比较,说他有文化、个子高、有前途,所以应该会有女孩子喜欢的,只是他脸皮薄不主动罢了!”
“表面上是那样,实则是他的条件高了些——”彩子若有所思道,“若想娶个称心如意的,那他自身还需要很大的提升啊!”
“呵呵,他自己倒是没说,不过他爸妈倒是对他未来的媳妇儿要求挺高的——”寒梅压低声音接着说,“当时他爸妈没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而他倒是问他爸妈希望他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儿,他爸没说什么,而他妈说最好是人和本事都具备的,若是达不到,那起码也得有一样,否则绝对不同意。九龙只是苦笑说该是丑的就不会是好看的,该是普通的也不会是有能耐的,一切都由命去吧,可见他自身对要找个什么样的伴侣也心里没底。”
“唉,什么都是暂时的,从来没有不变的,一切只能屡走屡看了。”彩子叹息道,“我是盼着他最终会选择——”
“有人来了!”寒梅打断彩子的话,并指着快要进来的一个衣着精干的男人说,“你们又有生意上门了。”
“是我们老板!”彩子低声说。
“大哥,我的手机修好了吗?”寒梅急忙扯着嗓子问一个男店员。
“还没有呢。”那个正在维修手机的后生答道,“你再等会儿吧。”
尽管如此,那个老板一进门就把脸拉下了,似乎早就看出了寒梅和彩子刚才并非是在谈论跟手机有关的话题,一声不吭地坐在收银台前玩起了电脑。彩子趁老板不注意恶狠狠地瞅了他一眼,并向寒梅使眼色,暗示她不要理他。寒梅抿嘴笑了下,然后假装观赏起柜台里的手机来。又过了一阵,寒梅看看墙上的石英钟快四点了,便又问了遍手机修好了没,那后生说再等几分钟就好了。而就在此时,一位衣着讲究的虎背熊腰且浓眉大眼的老头子走进来。
“是您老来了,魏叔!”还没等彩子问话,她老板急忙上前边给那人散烟边朝另一个女店员喊道,“小聪,快沏杯好茶来!”
那老头子叉开戴着枚绿宝石戒指的两根手指夹住烟,一双眼睛只顾色迷迷地端详着彩子。彩子见状立刻火冒三丈地质问道
“您有什么事吗?”
“一年五十万,愿意吗?”那老头子大声问道,一张嘴就露出了两颗大金牙。
在场的人都登时愣住了,而彩子恶狠狠地瞅了那老头一眼没作声。
“不明白我的意思吗?”那老头子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包你!”
“有毛病啊?”彩子瞪着那老头子大骂道,“您一大把岁数了怎么开这种玩笑呢?难道您就不觉得自己恶心吗?”
“在这个县城里现在还没人敢这样对我说话呢!”那老头子哈哈大笑道,“不急,我过段时间还会来找你的,也会给你时间好好考虑的,想好了的时候就到月亮宫来找我吧。”
那老头子说完后就大踏步地走出店面,并上了一辆一下子叫不出名儿的却相当气派的黑色轿车。那个叫小聪的店员满脸恐慌地把砌好的茶搁在了收银台上。
“你知道他是谁吗?”回过神儿的那老板面色苍白地质问彩子道。
“管他是谁呢——”彩子余怒未消地说,“是谁我都不怕。”
“他是田老大的老丈人,也是魏八的老子,更是月亮宫里的虎爷!”那老板哭笑不得地说,“你要是被他盯上了,他是得不到手不会罢休的;你要是把他得罪了,你和你的家人都会有大麻烦的。”
“我…我怎么知道他就是虎爷呢?”彩子颇感恐慌地说,“那你刚才怎么…怎么没叫他虎爷呢?”
“我敢叫吗?”那老板苦笑道,“虎爷是他的绰号,只有跟他一辈的且很熟的人才敢那样叫他!”
“我要没见过他!”彩子沉默片刻后冷笑道,“老板,现在是我可能得罪了他,你又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呢?”
“几年前商品街的一家很大的手机店,就因为一个男店员说了几句他不爱听的话,结果整个手机店一夜间被砸了个稀巴烂,最后那个外地老板也被打得拄着双拐棍回老家去了——”那老板有些叫苦连天地说,“你…你最好明天别来上班了,要不然我会被你害惨的!”
彩子不知所措地看看寒梅,寒梅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现在就把工资给你全部结了,你别等下班就走吧!”那老板走到收银台前苦笑道,“虽然没到月底,但我按整月的给你,就算我亏点钱也得这么做了。”
“我赚了多少钱你就给我发多少钱,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要。”彩子沉默了片刻后说,“反正我也不想做了。”
没过几分钟,彩子拿了钱后就跟寒梅离开了手机店。为了避开从宇飞的棋牌馆前经过,她们绕道而走。
“彩子,你怕不怕呢?”寒梅但心地问道。
“不怕,大不了重新找事做嘛。”彩子脆生生地答道。
“不是这个,我是说——”
“我知道你说的是那个虎爷,我不怕!”彩子打断寒梅的话,并无所谓地说,“我不招惹他,他能把我怎么样呢?”
“是不是宇飞以前就是跟着他的手下的手下混呢?”寒梅又担忧地问道。
“不清楚,管他呢!”彩子心烦意乱地说,“寒梅,我们不聊这些了,就当没发生过吧。走,我们一起喝奶茶去。”
还是在那家奶茶店,也还是各自喜欢的奶茶,却不是以前的那种喝奶茶的感觉了。喝完奶茶后,彩子要留寒梅吃晚饭并夜里一起去观赏灯展和看烟花,但寒梅执意打车回村去了。
混八仙也过去了,转眼即将到来的是元宵节。九龙延迟到元宵节后返回学校,只为能抢到一张硬座票,其实迟去和早去几天都一样;寒梅本来是过了破五就外出打工,却偏偏赶上外村的大姑奶奶初七那天老了,想到自己小的时候受过她老人家许多疼爱,便向“工厂”那边请了八天假,恰好是元宵节一过就走。大刚和紫安是等过了元宵节后在县城里找营生,并打算找到营生后在县城租房子住。宇飞知道彩子辞职的事后只是问了句为什么不做了,她也只说了句不想做了,等过了元宵节后重新找事,而只字未提虎爷的事。
尽管九龙、寒梅和彩子都对未能参加大刚的婚礼有些遗憾,却也理解,然而大刚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便跟紫安商量好请他们吃顿饭,可又担心会被他们误解,又考虑到彩子不方便回来,便决定以元宵节夜里一起去县城看灯展和赏烟花为理由顺便去那家提前营业的大火锅店吃饭,只要在快散席时自己偷悄悄把账结了就行了。当他把元宵夜一起去县城玩的想法告诉他们时,他们立刻都同意了,且叹息起前年的元宵夜少了个九龙,去年谁都没提起过,而今年这一次必定是少了宇飞。不过,寒梅还是想去试探一下宇飞的意思。
元宵节下午,寒梅从刚刚办完丧事的亲戚家打车来到县城。尽管半个小时前彩子打来电话说九龙、大刚和紫安已经在她家等着了,但她并不急着直接过去,而是先来到了宇飞的棋牌馆。
“呦,寒梅来了,稀罕啊!”正在棋牌馆里看别人打麻将的宇飞在寒梅一进门时就喜出望外地喊道,“进包厢里坐吧,这里乌烟瘴气的。”
“哎呀,这包厢里装修得蛮好——”寒梅还没夸完就抱怨起来,“你还说外面乌烟瘴气的,这包厢里不也一样嘛!”
“呵呵,刚才我爸来过。”宇飞一面给她沏茶一面说,“他的烟瘾你是知道的,坐在这里没个把小时抽了半包烟!”
“你爸经常来你这里吗?”寒梅问道。
“有事的时候会来,没事就不来。”宇飞转移话题并开玩笑道,“咦,你怎么今天想起来我这棋牌馆里呢?是不是在外面也学会打麻将了呢?”
“别人来你这里打麻将得给你钱,就算你反过来给我钱我也不玩的!”寒梅笑呵呵地说,“宇飞,今晚有什么活动吗?”
“就算有活动也离不开这里,今晚外面的那几桌人是要玩通宵的。”宇飞若有所思地说,“你是来找彩子晚上又去看灯展的吧?”
寒梅抿嘴笑着点点头。
“也好,你能替我陪陪她!”宇飞故作欣慰地说,“对了,你不是明天下午的火车嘛,今晚你就住在我家吧,反正我也不在家。”
“嗯,正合我意,只可惜我忘记带行李箱了。”寒梅故意叹息道,“唉,算了,还是明天中午来你家蹭顿饭得了!”
“别说蹭一顿,就算常年在我家吃都没问题!”宇飞点了支烟说,“晚上你想吃什么就尽管说,我一定让你满意。”
“我倒是还想吃你家的红烧肉,只可惜晚上我要去吃火锅了——”寒梅随口问道,“宇飞,你去不去呢?”
“跟——”宇飞咳嗽了下,并转过头往沙发旁的垃圾桶里吐了口痰,然后堆笑道,“在哪家火锅店吃呢?地方小了我可不去!”
“就在迪厅斜对面的那家大火锅店,我们以前跟着你在那里吃过的。”寒梅爽快地答道,“那家算是比较大的了,也该让你觉得满意了吧?”
“满意倒是满意,只是我不能去。”宇飞有些难为情地说,“你也看到了,我这里实在走不开啊。”
“我理解,不能去就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嘛!”寒梅抿了口茶,然后起身说,“宇飞,我得去你家找彩子了,明天中午可别忘了我的红烧肉了哦。”
寒梅离开棋牌馆后径直来找彩子他们,然后一起出去玩耍去了。一路上的闲谈中,她并未提起去找过宇飞的事。当宇飞听到她说要去吃火锅时本是要问除了她和彩子还跟谁在一起吃,却改口问在哪里吃,想必他已经猜到还有谁了。他为了不引起寒梅的怀疑并表明自己去的可能性大些,于是故意说了句“地方小了我可不去”。她将计就计地说出了具体地点,就是料到他今晚会在他们吃火锅时出现,且发生不愉快的可能性更大些,但还是希望他出现时是笑眯眯的,而不是恼恨恨的。若他笑眯眯的,一切都好说;若是恼恨恨的,她只能一个人把错误承担下来。
两三个钟头在玩耍中一晃而过,他们喜哈啦笑地走进了那家火锅店。选定桌子后,寒梅专门挑了个一抬头就能看见店门的位子坐下,并一直留意着门口。
“宇飞——”正当他们开吃不一会儿时,寒梅突然说,“来了!”
其他人齐刷刷看向门口,果然是宇飞。寒梅急忙起身过去跟他打招呼,他只是略笑了下,然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与此同时,彩子的脸色变得苍白了。正准备往一次性纸杯里倒酒的九龙见状犹豫了,然后缓慢放下了酒瓶。大刚权当没看见他,满不在乎地跟紫安低声说起话来。
“回去!”宇飞瞪着彩子喊道。
“宇飞,好端端的你这是——”
“不管你的事!”宇飞打断寒梅的话,并瞅了眼九龙和大刚说,“我不想跟你的关系像跟他们的一样。”
“你怎么来了?”彩子不惑地问道。
“像肉尾巴一样专门跟踪你来的,明白了吗?”宇飞顿时勃然大怒道,“现在回去,我不想说第三遍!”
邻桌的一些人偷悄悄地把目光移向他们这边。
“宇飞,你瞎说什么呀!”寒梅急忙解释道,“彩子,不是宇飞说的那样,是我下午告诉他在这里吃饭的。”
“你为什么要叫我回去呢?”彩子委屈地看着宇飞问道,“难道我跟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们吃顿饭都不可以吗?”
“不能对你太好,就像不能给狗喂的——”
“宇飞,你太过分了!”寒梅打断宇飞的话,并挡在他面前质问道,“你怎么能对彩子说出这样的话呢?难道你忘了你们结婚那天你是怎么娶回彩子的吗?”
“寒梅,那是过去的儿戏罢了。”宇飞满不在乎地说,“很幼稚,根本不值得一提。”
“过去的儿戏?幼稚?”寒梅苦笑道,“如果你觉得是因为幼稚才会成为过去的儿戏,那你当初为什么也要那么娶彩子呢?如果你是因为觉得那是过去的儿戏才觉得幼稚,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能放下对九龙和大刚的恩怨呢?我们大家坐在一起像以前一样说说笑笑会有多好啊!”
“难道连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吗?”宇飞质问寒梅道。
“不论什么时候,我都觉得我们当中的每个人都不会全错或全对,所以我们之间根本不该存在怀疑和偏见,只因为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姐妹!”寒梅顿时泪花花地说,“我们之间不论有什么恩怨,都不该闹成现在这般田地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错有错的理由,对有对的原因,而且对和错是同时存在和消失的,但都需要时间!”宇飞瞅了九龙和大刚一眼说,“暂时的也好,永久的也罢,可现在还不到时候,我知道你一直为我们好,但我很抱歉,我就是这样的人,希望你能理解我,寒梅!”
“不管是过去的儿戏,还是幼稚,那可是十三个月零两天前的是我这一辈子最难忘的事,竟然你能忘得一干二净了!”彩子起身推开寒梅并瞪着宇飞一字一句地说,“几年前我们犯过同样的错,我已经都忘了,而你要跟我记一辈子的仇,所以我不相信你会哪一天能够跟九龙和大刚真心的和好,枕边人都不可能,又何况是朋友呢?你就是个小心眼、阴险、狠毒、迷失自我的人,你真可怜!”
话音刚落,宇飞叉开五指啪地扇了重重的一巴掌,响声很亮,在场的人无不被吓了一跳,都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向这边看。他这一巴掌本来是打彩子的,可就在他的手掌划到来不及收回时,像是练就了乾坤大挪移的寒梅站在了彩子原来站的位置上,那时的彩子已经本能地后退了一大步,又因为寒梅比彩子矮了点,所以这一巴掌打在了寒梅的太阳穴上。九龙、大刚、紫安和彩子本欲上前搀扶寒梅,却被她阻止住。
“你们别动,我没事。”寒梅使劲儿眨了眨双眼苦笑道,“是我让彩子和他们和好的,也是我硬拉彩子来这里的,所以我该打!宇飞,你打得好,打我这多管闲事的,打我这自不量力的,打我这挑拨离间的!”
满腹内疚的宇飞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竟然是双眼湿润着转身离开了火锅店。
“宇飞,这样下去你不会有好结果的!”彩子朝着宇飞的背影骂完后急忙去搀扶寒梅,并心如刀绞地说,“你这是何苦呢?我们都不怪你,而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你,寒梅,我的好姐妹!”
大刚知道大家都没心思吃火锅了,便向紫安使眼色去结了账。从火锅店出来后,九龙、大刚和紫安打车回村去了,寒梅担心宇飞还会对彩子动手,便决定住在她家里,等第二天上午再回村去。一整夜,宇飞都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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